“不想染上黑斑病的话,就赶紧把口罩给我戴好。”佞采易和沈桐安四目相对。
对方的面容让佞采易回忆起三十多年前,那时他被誉为秞岛神医,仿佛这天下就没有他治不了的病,直到舌蹇之症的出现。
患上这种病的人表现为气虚血瘀、眩晕耳鸣、言语不利甚至逐渐丧失说话的能力。
他翻遍医书,寻遍天下仍未找到治愈此病的方法,他的名声受到了质疑,甚至一度被赶出秞岛。
关键是他放弃了,而不是缺乏把握机会的能力,没想到真理居然隐藏在最显而易见的地方,让他在利亚大陆上花费的时间变得毫无意义。治愈舌蹇之症的草药竟然就产自于秞岛,一种水滴会长久凝结在叶片上的草本植物。
女人把这种草命名为雪珠草,治愈了舌蹇之症的同时,还发现了这种草对一些其它疑难杂症的疗效。她对族人的贡献得到了万民敬仰,大病初愈的族长更是把她嫁给了自己的儿子。
一切都让他嫉妒得发狂,凭什么一个医术远不及他的普通女人,就因为运气,会取得如此令人羡慕的成就。
更可气的是,这女人还把这种成就延续了下去,接下来的几年把雪珠草种植作为秞岛的支柱产业,赚得盆满钵满,却一点分成也不愿留给秞岛第一医院。
既然你不仁在先,就休怪我不义。虽然这可恶的女人前些年因黑斑病死了,但是她的儿子还在经营着让他垂涎三尺的雪珠草贸易。
与沈桐安的母亲是相识一事放在一边暂且不提,他决定先听听对方怎么说,到时再来谈条件反而容易得多。
“我来此是为了告诉你,那些感染黑斑病死去的人,必须火化处理,绝不能简单的埋葬。”沈桐安戴回口罩,神情严肃道,“以前就是因为我们家人的于心不忍,才导致了秞岛上的悲剧。”
“说得在理,但我凭什么相信你?”佞采易微微一怔,“就凭你娘幽斐是第一个因黑斑病而死的人,就可以不顾那些失去亲人的家属的感受了吗?”
沈桐安拱手作揖,恳求道:“绝不因情感耽误了阻止疫情蔓延的时机,还望院长大人早做决定。”
“决定?”佞采易努力克制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我这辈子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就是误听你娘之言,出海寻找治愈舌蹇之症的方法。这回你们沈家人又要我做决定,要怎么做才能确保不被你们诓骗,你心里最好有数。”
“想不到那么多年了,你还在为那事耿耿于怀。”沈桐安松开了握在栏杆上的双手,无奈之下作出退让,“算了,你的要求我们照办便是。”
“沈家旗下雪珠草贸易的一半必须由我们秞岛第一医院提供,出口所得利润的四成归医院所有。”佞采易摸了摸胡子笑道,“我要的不多了,只有这样我们院方才有足够的钱给黑斑病的死者提供火葬的条件。”
“一言为定,我会回去跟爹商量,你也最好别耍什么花样。”
说完,沈桐安就转身离开了西街,不给对方多余的时间改变主意。
透过窗户往里面看,320室内的摆设便展现在来人眼前,桌上银器反射的亮光之下,是一具被白布单覆盖的尸体。
“警长先生,你终于来了。”身着白大褂的医生,面向刚推开门的顾泽懿。
“这是一周以来的第四起因感染黑斑病而死亡的病例,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我佞采易好歹是秞岛著名医师,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若将该病毒的研究成果公之于众,怕是要引起恐慌。”
“噢!此话怎讲?”一个身着黄领白色祭司袍的中年男人来到顾泽懿身后,摸了摸系口罩的绳子。
“回莫染大祭司,黑斑病爆发以来,在下研究这种新型病毒的过程中,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佞采易咳了一声,继续说,“除秞岛以外,沃肯群岛上的其它地方并未出现黑斑病的相关病例,此病源于一种秞岛上特有的物种——貂猹,原本它们身上携带的病毒不会危害人类,但是长久以来的人类活动改变了它们的生活习性,开始以被人类丢弃的生活垃圾为食,导致它们体内的病原体能够传染给人类。”
“这便是秞岛首次爆发黑斑病的原因,不过自从那时起我国就已经严令禁止以任何形式贩卖、出口或食用貂猹,病毒的感染源基本断绝,又怎会再次出现疫情?”
顾泽懿替莫染接话道:“难道这种病毒发生了变异?”
为解答顾泽懿的疑惑,佞采易掀开地上包裹尸体的布单,露出一具男尸狰狞的面容,他指着男尸鼻孔处的一小撮白色液体,转向众人道:“感染此病之初会有头痛、发热,皮痒的症状,接着黑色的斑点开始在皮肤上出现,最后七孔流血而死。与以往不同,此人身上却表现出类似风寒的病症,我所指之处便是明证。”
“这几天实验室里的研究成果,更是印证了我的设想。”佞采易蹙着眉头,提高了声音,“病毒的传播方式已经发生改变,以前是通过接触和体液传播,这次的黑斑病很有可能是通过空气传播,如此一来,以前用于治愈此病的特效药就不管用了。”
莫染摸了摸下巴,将手搭在佞采易的肩膀上:“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佞采易捏紧双手:“这是我们秞岛有史以来从未有过的危机,我必须赶在黑斑病蔓延全城之前,尽快研发出新的治疗药物。”
“我倒是有个办法,只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说出来你们肯定会反对。”
“什么办法?”顾泽懿和佞采易异口同声道。
“封锁整个西街区,杀光有可能或者已经染上黑斑病的患者,然后对空气进行全方位消毒,这样就能避免此病肆虐全城。”
顾泽懿一见莫染冷酷的笑容,不禁破口大骂:“你身为秞岛大祭司怎能将百姓的性命当作草芥,做出如此残忍之举,我决不同意。”
一旁的佞采易也附和道:“是啊!到疫情无法控制之时,我们才能采取此等下策,而且我坚信通过努力一定能研发出新药。”
两人毫无远见的主张并未动摇莫染的内心,他想笑又不敢笑,想用鄙夷的眼神又害怕暴露自己的真实意图,毕竟他只是想试一下他们的反应,结果早在意料之中。
“开个玩笑而已,两位又何必当真?我会是那样无情的人吗?我只是担心某人的短视会影响到另外一些人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