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便过,大婚后第二日天还未亮,阿妩收拾好了行囊,欲与与蔺荀一道动身前往洛阳。
她只带了桂妪,将玉蝉玉枝留在府上。
阿妩本以为此次仅有她与蔺荀二人一道出行,未想出了院门,见一身青衫的庾清已经等候已久。
“主上。”他拱手向蔺荀一礼,复又对阿妩点点头,“女君。”
阿妩曾与庾清的妹妹庾瑾十分交好,阿瑾长她三岁,嫁了王氏五郎。
阿瑾脾性直爽,是个眼里揉不得沙的,她曾在怀时发现了王五郎养在外头的小妾,一气之下寻上门去,无意间与那外室推攘起来,不幸摔了一跤,动了胎气,不治而亡。
庾王两家因此事疏远。
阿瑾流产之事虽与她无关,但究其根本,乃是王五郎所致。那时阿妩与王家尚有婚约在身,事发之后,她虽与刘巽一道去处置了那外室,为阿瑾讨了口气,却一直因此事觉得心中有愧。
后来中原生乱,她也渐渐与庾家失了联系。
庾清于阿妩而言,也算似兄长一般的存在,他如今这样相称,倒叫阿妩觉得很不自在。
上回在平舆匆匆一逢,也未顾得上与庾清谈话,之后她便忙着待嫁,这一路来也都坐于车上,未曾与他有碰面的机会。
只是二人如今的身份,也不适合在此多言,阿妩便也对他微微颔首,算是招呼。
蔺荀眼风自二人身上掠过,他忽而执起阿妩的手往前,语气微有不耐,“时辰不早,莫要磨蹭。”
他步子又大又快,阿妩已近小跑,却仍落后他半步,她扫了眼还泛着鸭蛋青的茫茫天际,不由腹诽,这天色还未大亮,分明是还早得很,也不知他忽然急什么?
“庾府君。”桂妪朝庾清屈膝一礼,思索半晌,还是不忍道:“若是可以,日后还望府君能帮帮翁主。”
阿妩到了燕郡,半个亲信也无,如今这燕侯瞧着倒是还好,可谁知他日后不会为难她们?
若到时候稍微出些事情,只怕是无人相助。
庾清垂眸道:“阿妪放心,我答应过太夫人,我若能帮的,自会相助。”
“如此,老奴感激不尽。”桂妪再礼,而后匆匆往前跟紧阿妩。
裴五娘侧身躺卧于床榻之上,伸指轻压了压额角隐隐发疼的伤口,不由愤愤咬牙,待想起白日里她诉苦时蔺容难看的神情,心中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兴许明日一早便能瞧见那刘妩吃瘪受挫的模样了……
思及此,裴五娘越觉畅快,不由哼道:“区区狐媚,不过靠那张脸皮狐媚世人罢了,得意什么?看燕侯回来之后怎么严惩于你!”
只是,未让她等来阿妩受罚,便先等到了楚翁和几个老妪上门的消息。
裴五娘连忙起身穿戴,开门后见来者面色不善,心里立时有了不好之感,“不知楚翁与几位阿妪忽然造访,所为何事?”
楚翁将蔺荀的命令告知,并让身后的几个老妪奉上金银财帛等物资。
“请罢,裴娘子。”楚翁抬手。
裴五娘难以置信,怎么会这样?
不,她不能就这样被遣散出去。以蔺荀的威名,一旦她出了这府邸,日后还有何人胆敢要她?
更何况……如今燕侯势头正好,权势如日中天,说句大不敬的,若他将来真的有心代魏,自立为王,她若跟了他便是君王的夫人……
裴五娘眼瞳中不由浮现出灼灼光芒。
经逢种种,她早已看清如今局势,什么士族门第,王公贵族都是虚的,唯有那无可撼动,令人臣服的绝对权势,才是这乱世之中立足的根本。
所以裴五娘当下一脸惶惶道:“怎会如此?楚翁,必然是你弄错了,今日动手打人的分明是华容翁主,燕侯却要将我遣散?”她摇头,咬牙道:“不应如此!”
楚翁神色淡漠,“时辰不早了,君侯吩咐今夜便必须送你出府,女郎还是莫再耽搁,速速出府罢。”
裴五娘见楚翁态度如此坚决,心中虽极为难以置信,却犹不服气,“不,我不出去,我不过是说了那刘妩几句,竟要落得被逐出府门的下场吗?不,楚翁,我要见君侯,你且让我见他一面。”
楚翁蹙眉,“放肆!女君之名,岂是你一个小小的姬妾可以大呼小叫的?”
“裴娘子,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楚翁挥手,“送裴娘子出府。”
侯立已久的几个大力仆妪立时上前,生生将裴五娘制住。
“不,我不出去,我要见君侯……”
与裴五娘遭遇相同的还有陈吴二人,只是相比裴五娘,二人则是识趣得多,心中虽则不甘,二人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拿了财帛,乖乖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