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对于收留外乡人心有疑虑,目光流连于他褂子上绣的金线,待听到对方又说家人很快寻来,必有重谢,想着不过一稚龄小儿,终含笑应了。
妇人家中甚是简陋,胜在拾掇的干净。家中除了妇人的丈夫,尚有三儿二女,妇人手脚麻利地打了水让他清洗,并给了他一身孩童的旧衣裳。
衣裳是粗布制成,已洗的发白,针脚却还算细密齐整。谢嘉树倒也不嫌弃,认认真真向妇人道了谢。
妇人见他洗净了头脸后,虽身着粗布衣裳,仍如观音座下童子般眉目如画,已是大大惊奇,待将他那身脏衣裳洗净,妇人更是迟疑,道:“这衣服也太好了些……真要拿去典当?”
谢嘉树的目的就是将衣服流出去,此时主谋之人正以为得手,必定不会再寻他,而以靖安侯府的能量,也能顺着衣裳找到他,他便可稳稳当当地回到侯府。故他只假作窘迫,说是真心酬谢婶婶。
妇人见他如小兔子般又小心又纯质的模样,心又放下几分,只当谢嘉树是京城哪个小吏或商贾之家失散的幼子。至于豪门贵胄?哪个会有这样的好性子。待他家人寻来,只会有她的好处。
黄家村虽距京城不多远,却非常穷困,家家户户仅靠一点贫瘠的薄田养家糊口。她统共生了十一个孩子,夭折了六个,剩下的这五个眼看也要养不活了……
谢嘉树的出现,于她而言何尝不是一个救命的良机?
这时,门外有两颗小脑袋一左一右悄悄探出来,眼巴巴地往里望,对上谢嘉树的视线,又立刻缩了回去。过了一会儿,可能孩童的好奇心使然,又扒着门沿,偷偷伸了脑袋看进来。
谢嘉树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两个四五岁的孩童,一男一女,俱都是枯黄的头发,瘦瘦小小的。
妇人自然也瞧见了,她叉着腰,大声骂道:“二妞,三郎,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做什么!活干完了?”
两个小孩被她一吼,吓得跑走了。妇人也不管他们,利落地给谢嘉树收拾好房间,拿着那锦衫欢欢喜喜地出去了。
谢嘉树叹了口气。现今他魂魄不稳,灵力空虚,又没有趁手的法器。画符所需纸张,朱砂也有讲究,现在无法寻得。为了尽快掌握自保手段,他只好寻了这栖身之所暂居几日,修养一番,更兼巩固境界。
关了房门,他用石子摆了个粗糙的聚灵阵,开始盘膝打坐。
……
京城,靖安侯府。
距谢嘉树被拐,已经过去三天,靖安侯夫人却每刻都置身于煎熬之中。她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独子意外身殒那一天,她也是如此惶惶不安地等待着,却只等到一个噩耗,一具冰冷的尸身。
此为防盗章,若你不能看的更新内容,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
谢嘉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如同货物一般,被装在一个木箱里。
……没有死?
谢嘉树伸手欲推木箱的盖子,但他的手臂竟沉重的无法移动分毫。
他的力量,消失了。
意识到这一点,谢嘉树蜷缩在黑暗的箱子里,浑身发冷。生命力一点一点地流失着,强烈的求生意志让他终于冷静下来。石可破,不可夺其坚,命还在,即使失去了力量又有何惧?
他会重新开始,再踏修途。
收束了心神,艰难地运起功法,随着呼吸吐纳,微薄的灵气丝丝缕缕进入他的身体,灵台逐渐清明,这时,一段原本不属于他的记忆也一幕幕在脑中闪现。
身为靖安侯府长房嫡孙,母亲难产而死,父亲也相继离世,由祖父祖母护持着长到六岁,自小千娇万宠,祖父更是亲自为他启蒙,手把手教他习字、练武,常向人言:“嘉树聪明伶俐,可堪造就。”
这是将他当成了继承人。
然而他六岁生辰刚过就在自家族学被拐走,众多仆役竟无一人发觉。那些歹人一得手就飞马出了京城,也不勒索求财,只将他远远带走,一路磋磨,待到了此处荒郊野外,直接一碗药下去,见他断了气,就将他装了箱子扔在乱葬岗。
待得这具身躯重新醒来,已换了个灵魂。
原身尚处于懵懂单纯的年纪,一路胆战心惊,根本察觉不到异样,谢嘉树却不然。这根本不是拐卖,而是谋杀,而过程,也少不了“里应外合,早有预谋”。
谢家是功勋世家,本应继承爵位的嫡长子却早逝,又怎能阻止下面的两个庶弟生出异心,各使手段?
而六岁的嫡长孙,岂不是最大的障碍?可怜原身一路隐忍,至死都心心念念着莫让祖父母伤心,要回到他们身边。
一运气谢嘉树就已察觉到身体的不妥,没想到,竟是穿越了。只是好像哪里不对?记忆中的宁荣二府不会是他也知道的那个贾府吧……?
无论如何,能活下来于他来说都是天大幸运……只是如今他占据了这个身躯,少不得要替他完成心愿,还报杀身之仇,了结因果。
谢嘉树重新静气凝神,致虚极,守静笃,半个小时后,他已顺利引气入体,进入炼精化气境界,精气神渐渐充盈起来,身体中沾染的种种杂质仿佛透体而出,身体、心神都通透清明。内视自身,才发现丹田之中竟有一株幼苗,叶身嫩绿,水汽氤氲,发出湛湛清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