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28

我在红楼当天师 约是 4902 字 11个月前

谢嘉树循着女道长气息消失之地,静悄悄出了门。

夜色朦胧中,谢嘉树的身形迅捷如浮光掠影,暮春清凉的风拂过他的身体,吹去了他浮乱的心绪。

一栋雕梁画栋的双层阁楼从黑暗中渐渐被勾勒出来。在星辉月影折射下,琉璃飞檐闪着莹莹碎光。

谢嘉树飞跃入阁楼二层,就见屋内正中央站立着一铜铸的独脚邪神像,面部诡异,形态逼真。邪神像前,是一个镂空黄铜香炉,上面插着三根齐根而断的香。

女道长的尸身躺在地上,已死去多时。她的咽喉破了个洞,血流了一地,将她白袍蓝纹道服染成一片血色。

谢嘉树蹲下身细观她的伤口,从中发现了一丝残留着的剑气。

谢清朗?

谢嘉树瞪大了眼,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他与谢清朗正面交手过,又岂会认不出他的剑气。

观这剑意,他似是又突破了?

谢清朗为何要杀女道长,难不成他们是同一个组织的,要杀人灭口?还是说,他们有什么仇怨?

无论如何,谢嘉树暗暗下定决心,总有一天,他要手刃谢清朗。

他又走了一圈,将阁楼仔细查看了一番,可惜并无什么收获。倒是进来见到的那个邪神像,让他有些在意。

静默片刻,谢嘉树又绕了回去,凑近了那邪神像查看。

他想起前世看过的一些笔记,突然若有所悟。

有许多邪道修士为了提升自身实力,供奉邪神,生前借助其力量,肆意妄为,为祸一方。可一旦身死,就要将灵魂献祭予邪神。

这是一种交换。

他寻不到这女道长,恐怕就是因为她的魂魄已被邪神吞噬了。

……

谢嘉树正欲离去,突然察觉到空气中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抽泣声。

“出来吧。”谢嘉树顿住脚步,淡淡道。

皇长孙徒宁瑟缩地现出身形。他被女道长粗暴地练成傀儡,意识沉沉浮浮,直到昨晚一道金光打入他体内,让他彻底解脱。

但失去依附之物,身体轻飘飘的,让他十分不适应。

谢嘉树见他身体凝实,周身金光淡淡氤氲,心中明悟。太子与皇长孙虽无缘大宝,但能托生成这样尊贵的身份,本身的气运也是极佳的。

但另一方面,他们这样的魂魄,落入邪道手中,也是大补之物。这也是他与太子的魂魄受害的原因。

“谢谢你。”徒宁很懂事地向谢嘉树道谢,邀功道:“我并未告诉皇爷爷你的事情。”

皇宫长大的孩子,无不擅长察言观色,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一清二楚。

谢嘉树一怔,看着他与九皇子六分相似的面庞,语气温和地问:“可要我超度你去轮回?”

“不要。我保证绝不害人,皇爷爷给我烧了好多香火和纸钱,我会自己修炼的。”皇长孙忙保证道。

谢嘉树不解:“你可是有什么遗愿未了,不愿离开人世间?”

皇长孙弱弱道:“我只是害怕,听说地府一片黑漆漆,很恐怖的……”

谢嘉树:“……”鬼怕黑?

“我才九岁呢,还有那么多东西没见识过,那么多地方没去过!”皇长孙伤心地道,“这个人间一草一木都是我熟悉的,若是去了地府,人生地不熟,想想就好可怕……”

谢嘉树:“……”

谢嘉树从未听过如此另辟蹊径的回答,艰难劝道:“你轮回后就能重回人间了。”

皇长孙一听更害怕了,嗫嚅道:“若是轮回了,我不就死了吗?”

谢嘉树:“……你现在已经死了。”

皇长孙不服气道:“可是我还存在,还是我自己,一旦轮回,我就什么也不记得了,不就变成另一个人了吗?”

谢嘉树沉默了,他竟无法反驳。

无法劝服皇长孙,谢嘉树也不勉强他,想着头七未到,便顺其自然了。

皇长孙却是个哭包,谢嘉树见他每日噙着泪,可怜兮兮的模样,只好带他去浏览宫外的世界。

因无人能看见他,他也不再克制自己了。飘飘荡荡地跟着谢嘉树,对于宫外的一切都是新鲜的,像一个好奇宝宝四处观望。

头七过后,皇长孙却并未进入地府。

但鬼魂滞留人间限制极多,他的神智逐渐浑噩,生前许多记忆也变得模糊,凝实的魂体逐渐淡化。

他不由无限失落。

谢嘉树再次劝他前去投胎。皇长孙的记忆虽渐渐丢失了,执念却很深,十分抗拒去轮回。

谢嘉树有些苦恼。

他趁着皇长孙意识尚存,征求他的意见道:“鬼修一途不易,我曾见一种古法,取槐木炼制成小木人,再将魂魄凝于木人之上,用以修炼。你是否愿意尝试?”

木属阴,尤以槐木最佳。

皇长孙闻言,却展颜笑了,郑重点头。灵魂不断轮回是天地法则,他如何不知鬼修艰难,需大造化才能证道。但他隐隐觉得,谢嘉树就是他的机缘。

谢嘉树见他心意坚定,用槐树根茎为他雕了个两寸多长的身体。

皇长孙按照谢嘉树的指示附身于槐木,谢嘉树迅速将黄符贴上去,念咒施法。

原本僵硬的木茎渐渐变得柔软细腻,灵气氤氲。

一个时辰后,皇长孙看着自己的新身体,站在谢嘉树掌心,欢喜地转了个圈。

因谢嘉树的手心软嫩,他活灵活现的小身体不由拌了下,跌坐其上。

皇长孙毫不在意,他眨眨豆豆眼,赞道:“你真是好人,怪不得九叔叔那么喜欢你!”

谢嘉树微微一笑,却见小木人苦恼地歪了头,疑惑道:“奇怪,九叔叔是谁啊?”

谢嘉树:“……”

鬼魂滞留于人间,都是凭借一股执念。修道修的却是心,故而鬼修最易遭遇心魔,误入歧途。

谢嘉树为皇长孙塑造木身,是为了替他固守精魂,保他本心不失。

这也算为他寻得一线修行之道。

谢嘉树正欲指导皇长孙修炼之法,却见他突然一脸惊恐,捂住巴掌大的小身体,哭诉:“我怎么没有衣服!”

谢嘉树被他逼真的表情逗笑了,让他躺平不动,伪装成木偶娃娃,才叫了大丫鬟红蕊进来,吩咐她道:“你尽快为这个娃娃做两身小衣裳。”

红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难以接受自家稳重的世子竟如此童趣。

她思绪发散,终于得到解答,恍然大悟道:“这娃娃是要送给林姑娘的吗?”

她对谢嘉树眨了眨眼,道:“我会为她好好打扮,保证林姑娘喜欢。”

谢嘉树:“……”

显然,谢嘉树近一年来与黛玉十分亲近,让红蕊多想了。

谢嘉树再次意识到古人的早熟。

红蕊见主子面色不对,忙轻手轻脚地将娃娃抱入怀中,带回去量身。

皇长孙依偎在红蕊胸前,感觉非常柔软,便欢欢喜喜地休息起来。

因木娃娃并无性别,红蕊很自然地为他裁了漂亮的小裙子,见她的头光洁一片,又为她戴上缝制的小帽子,帽子边缘垂下两条可爱的小辫子。

活脱脱一个古代版木偶娃娃,小女孩喜欢的那一种。

小木人因为要装作不能动,回来时已泪眼汪汪。但他对于鲜亮新衣服却似乎很是满意,蹦蹦跳跳地爬到铜镜前,反复观赏。

谢嘉树:“……”好像是挺可爱的。

不知待皇长孙修炼有成,恢复智商时,会不会恨他。

……

时间晃眼入了夏。

在谢嘉树炼制小木人时,京城里已风声鹤唳。

圣元帝以演练之名,陈兵五万于京郊。此举让早已对太子及皇长孙接连病亡满心疑窦的朝臣更加惶恐不安。

皇后醒来后,身体大不如前,缠绵病榻许久。九皇子又要侍疾,又要兼顾学业,清减了不少。

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均已参与朝政,轮番在圣元帝面前表现自身。

圣元帝对舆论却置若罔闻。他痛失长子,对其一母同胞的九皇子愈加偏爱,不仅加倍关注他的学业,还时常宣了一起用膳。

这一日,夜里一场暴雨,晨起后空气清凉舒适。

谢嘉树与九皇子经过临敬殿前,就见鲁阳侯跪在那里,全身湿透,佝偻着身子,微微打着颤。

他见到九皇子,就着跪姿行了个礼,声音虚弱:“臣……见过九殿下。”

这是求见陛下不成,冒雨跪了一夜。

九皇子并不知何故,就望向了谢嘉树:“鲁阳侯似乎与你家沾亲?”

谢嘉树二婶丁氏正是鲁阳侯嫡次女。九皇子心中思忖,若是丁氏生前与嘉树关系和睦,他就去打听鲁阳侯犯了何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