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挺稀罕的。”风菱闻之,也表示了深深赞同,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从车驾中晃身而起,匆匆道了一声:“我去找雷泽将军问问家乡之事。对了…夫君最近病着,吴兄你可别惹他生气!”说着,风菱就拉开幕帘,跳下了马车。
而后便只留下吴小俊一脸莫名地看着被风菱说成是病着的帝俊,只见他缓缓睁开了眼眸…
此时,列队之前,一匹黝黑烈马,马蹄矫健有力,烈马眉心一点红色鬃毛,仿佛青墨山水画上一抹红阳,正是点睛之笔。
烈马的瞳孔如聚,灼灼有神,正和它背上的主人眸色一般。不,等等,此刻它背上的主人,这眼神并不凝聚,好像有点失神…
雷泽言骑在黑马上,思绪却飘到了许久之远,飘到了不知何时何处,只隐约在思绪中浮现出一个废弃的庙子——
庙里光线昏暗着,灰尘扬翻着,不远处的贡台之上放着一尊老旧的城隍泥像,泥像之下有一座沉木方桌,在方桌之下,还有个女童,紧缩着脖子,压低了脑袋。
城隍庙外,电闪雷鸣,时不时有惊雷滑过窗户,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
而突然又是一道电闪,打亮了庙沿门槛,这时在门槛边的亮光中投出一个人影,不算太高,约不过比庙中女童大上几岁的幼学之子,恐不过十二岁上下,手中还提着一盒食锦盒。
随即在幼学见到桌下的女童之后,面容温和了许多,兀自笑了起来:“果然你又在这…”
雷泽言的问题因为吴小俊的出现打断了,他也没再继续问下去,此刻已至辰时,大队即刻出发上京,雷泽言治军,从不延误,说好辰时出发,绝不拖到巳时,亦不会因他个人私事而做半刻延缓。
于是,在吴小俊出现之后,雷泽言挥了挥手,便跨于马背之后,扬起了风尘,往队伍最前方飞奔而去,剩下吴小俊同风菱耸了耸肩,一起钻进了马车之中,正见帝俊端坐于正中,盘膝阖着眼眸像是在睡觉。
吴小俊未曾细说昨日他去哪儿喝酒了,只是今日面上又挂回了那玩世不恭的神情,还特八卦地问起风菱与雷泽言刚刚说了什么。
如此一提,风菱倒觉着没什么好瞒的,便就道:“也没说什么,雷泽将军就问我是哪人,我便答了,结果他倒愣了。”
风菱一说,吴小俊越发好奇了,不就说了一下家乡吗?何至于雷泽言发愣,不过想想,他和风菱认识这么久,还真未听风菱说过她家乡到底在哪?只知她要北上,去旧宅找找家人线索,然后南下。如今既然提起,吴小俊也乐得意问上一问:“话说回来,阿菱你究竟是哪里人士?”
“黍实州,不过如今黍实已然不存在了。”风菱淡淡答道,说话间听不出她对家乡的眷恋,仿佛只是在说一个地方,一个于她而言只是有个名字的地方。那地方如今早已被河泽席卷,只剩荒凉。
十二年前,不知为何,黍实州北部四郡爆发了滔天大水,而后一直蔓延,瘟疫、天灾接踵而至,再之后黍实二十一郡百姓便南下逃难了,这些是风菱回到九州之后听说的,至于她的记忆中,只存在一次毁天灭地的水患。
吴小俊听之,幡然醒悟了,他似乎猜到为何雷泽言会愣神,便借着他的认知,道:“哦,难怪,你和奉珏是同乡,他也是黍实州人士,想必是你提起家乡,让他感同身受,一时忆起那场灾厄,心绪难平吧。”
车銮铃音铛铛作响,车轮碾压在土垢泥道之上,有些许凹凸不平而带起的颠簸之感,风菱拉开窗帷向外面探了探脑袋,路两旁的矮树不大青绿,一则是霜降时节,令树木不再繁绿,二则也因为京都要往北走,越到北地越发荒凉。
风菱看着帏缦外的景色,恍惚间似想起了一些关于黍实州的风景,黍实州与狮岭州不同,狮岭州多高山,植被茂盛,且地势较高,有几处郡县被美其名曰“云中小城”,是意被仙云缭绕的城镇,方如在云端行走。
而黍实州虽也有高山围于四周,却在中央有一块平原,被当地人称之为“坝子”,因而当水患来时,这坝子显然成了最佳的蓄水池子,将黍实州的二十一郡尽数泡于河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