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她不明所以。
然后看到了云厉身上的衣服。
那是昨天准备洗的衣服,好像……她太不舒服,准备洗又没洗,后来就去休息了,他传错了?
而且他出过门,显然已经见过人,他这样的身份,穿了之前没洗过的衣服的确是一件很严重的事了。
她蹙着眉,忽然上前,“这是我……”
“你闭嘴!”云厉陡然将锋利的视线扫过来,不让她把话说下去。
她没能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而他已经大步迈上楼去换衣服,昨天的佣人就那么被辞了,直接带出去,没有任何机会。
她眉心很紧,愧疚,又心痛。
在他眼里,她只能做皇室里的家务,做做饭,可是连这样的事都没做好。
可是他连问都不问原因,不关心她身体如何。
云厉换衣服下来的时候,她依旧在客厅,感冒的原因吧,眼眶里很潮湿,没去看他。
他步入客厅,目光落在她低眉的模样上,嗓音很沉很冷,“王妃这椅子坐得太轻易了?”
她抿着唇,不回嘴。
结果就是今天所有事情她自己去做,佣人不能插手。
如果严格算起来,这是很轻很轻的处罚了。
毕竟,她是不能犯错的王妃呢。
这样的事情,真的数不胜数,他从未关心她是否不适,有疏漏时从不问她要解释。
一点一点磨没了她曾经的奢望和幻想。
也是那一次之后,他们住的地方,佣人换成了国主亲自使用的老佣人大乔、小乔。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在私底下算是舒适了一些了吧,虽然是佣人,可大乔、小乔是几乎能训话云厉的人,她们是护着她的。
但再护着,很多问题也是他们夫妻之间没法被插手的。
再回忆起被流放前一两周的日子,至今都会令她觉得压抑。
沈家被挤兑由来已久,被针对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撑那么久,已经是奇迹了,可那一天终究是要来的。
她并不知道皇室里的水深火热,云厉更不可能告诉她,可那是她的家事,悲哀到她几乎是偷听、偷看来的。
整理他的文件,她看到了那份文书。
从那天起,她几乎日日煎熬、惶恐,一天天的听着新闻都是迷茫。
沈家若没了,她还能在这里么?
这权看他的意思。
为了能让他给一次机会,她终究是站在了他面前,去提及这件事。
云厉听到她谈及这件事,脸色已然很沉了,“谁告诉你这些?”
她忍不住笑了笑,“自己的家事,我知道很奇怪么?”
极少,她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不再像从前的唯唯诺诺、逆来顺受,直直的看着他。
云厉看了她一会儿。
终究只是一句:“这不是你该管的。”
“那都是我的家人!”她因为他的这句话而生气。
是不是在他心里,就没有替她想过?
也对,这个皇室里,他根本就以为没有王妃,只有他自己!
再一次被她顶嘴,云厉抬头,唇畔微冷,“所以呢?”
沈清漓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她知道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可是她真的做不到无动于衷的当一个看客。
就算父母曾经并非多么的宠爱,但那都是生恩养情。
他合上手里的文件,只扔给她一句没有感情的命令:“安分点!”
要她不要插手任何事,连问都不能问?
也许,就是因为她和他提了,从那天起,他干脆回来得越来越少,而外面关于沈家的坏消息却越来越多。
那种无力感,没人能懂。
他不回来,她没有可求之人,曾冒着忌讳出去找人帮忙。
只是无论送礼还是讨好,她终究是不擅长的,不懂得皇室政治方面的内情。
后果便是,她不仅没有起到作用,反而是帮了倒忙,关于她私自见一些皇室成员的事被爆出来,这是忌讳。
她一个王妃,能受得了多少皇室成员的批评?
也是讨伐沈家,以及一次次有人力求把她逐出皇室时,云厉终于肯回来。
只是她能看到他的车,看不到他的人。
终于在他回来换衣服时,将他堵在卧室门口。
那时候的她像一个迷路的人,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可面前的男人那样的冷淡和镇定,似乎,就算他失去她,也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反正他不需要她的。
她还记得自己被选进来时云厉直白的对着她说的话。
“皇室需要王妃,可我不需要,不要存有太多幻想,明白?”
那一刻,是她年轻的心第一次受到刺痛。
但也是乖巧的点头,“是!”
他说:“如果不愿意,你可以拒绝,皇室待选的王妃不差这一个。”
那时候,他就在床上。
对一个紧张到不知道下一刻会有多痛的女孩,那是多大的残忍?
她心痛,可是她爱他,一切都咽下去,“我愿意!”
从那晚,她就清楚自己不过是皇室传宗接代的人,换不好听一些,只是被他偶然选中的生子机器。
讽刺而悲哀。
可她没得选,她已经是王妃了,这样出去,父母打不死她,也没办法在人群中抬头。
那时候的她,就是这样的念头,传统而卑微,她也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被伤得透彻,看清一切,变得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如果她能早一些看清,也许那时候就毅然选择主动被休掉,这条路也许就不一样了。
可是她没有那么选。
那一刻,站在卧室门口,直直的和他面对着,大概是也是那一刻起,她变得不顾一切,因为没有余地。
“只有你能救沈家,能救我!”她红着眼看着他,看着这个相处了快一年的男人。
他那张脸依旧英俊,也依旧冷漠。
云厉看着她豁出去一切的眼神,手心握得死紧,却是薄唇深冷,“这不该就是你想要的结果?我说过,安分点。”
沈清漓狠狠愣了愣,就那么看着他的冷漠。
终于回过神,摇头:“我没有!”
“我没有像新闻里说的那么不堪!我没有和皇室官人勾结,我没有私下和他们不苟!”这些新闻,她都是看到了的。
只是,她从来没想过云厉会在意,她以为,他那么不在意她,必然也不会在意那些新闻。
可是她错了么?
良久,男人目光定定的看着她,很凉,“我不在乎。”
就这样残酷的一句,从她身边略过去。
她不罢休,想拦住他,可是他速度那么快略下楼去。
“云厉!”那是头一次直接喊他的名字,透着焦急和渴望,声音是哽咽的。
她知道,他至少是有那么一些在乎她的!
男人宽大的脚步顿了顿,却依旧背着她,出门之前也只是冷然吩咐佣人:“看着她!”
她若再来一次,谁也救不了!
大乔很是忧心,可是她也没办法参与政事,只是看了追下来的沈清漓,“别为难他了,也或许,他在想办法,不想让您添乱!”
沈清漓摇头,“我想和他谈谈,您把他叫回来,行么?”
他好容易回来一天,不能就这么又走了,这是她唯一的一点希望,否则隔两天就该下文件了!
这一大家子身份过高、过杂,其实真的很少有机会这样聚在一起,这一晚的相聚注定能一直到天亮。
当然,因为这样一场豪华婚礼,某些处了很久的情侣必然要被提到。
沐司彦说“一定尽快!”的时候,蜜蜜只是瞪了他一眼,“我要进修,你娶谁去?”
年轻人中工作经历最丰富的就是蜜蜜了,在自己家公司实习过,又去了南方边境支教,回来之后又靠了八竿子打不着的空姐,甚至继续深造。
蓝知恩都不用别人说,已经盯着沐司暔,“认真娶是必须的,不能比顾城的策划差!”
婚礼马虎了是绝对不行的了。
沐司暔头疼的抚了抚额,老沐都说了当初他们的婚礼也没及上,他哪有那心力?
只心想:先怀了才要紧!
看着顾城终于成为人生赢家,顾吻安自然是欣慰的,唯一遗憾的是没办法给予他母爱和父爱,真怕他们以后带不好小孩!
话说回来,顾城总算走到这一步了,云厉和沈清漓模棱两可不说,她的云暮可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么想着,顾吻安气质绝美的脸侧向儿子云暮,一脸狐疑。
该不是瞒着她在外头乱来?
他虽然也不小了,二十五,再过两年就到他爹当年领证的年纪了,可是没个人监督容易把人家的女儿亏待了!
云厉身为伊斯王子,她管不了那么深,但云暮可不能再放养。
另一头,云暮被她看得头皮发紧,“妈,您别看了,我还早着呢!”
吻安柔唇微抿,正好碰了碰身边的晚晚,“米宝是不是也一直没找女朋友?”
北云晚似乎不太着急儿子找女友的事,她还年轻着呢,哪天当了婆婆可就一瞬间老了一个档次!
可是吻安的一个眼神忽然让她起了个鸡皮疙瘩。
吻安咳了咳,“我就是意思一下,云暮看着倒是没那个倾向!”
云暮和聿帅都是那种阳刚稳重型的人,尤其是聿帅,那性子就差和聿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冷酷得让人着迷。
这么样的两个男孩死活不找女朋友,确实也不大像是同。
北云晚挑了挑眉,直接看向儿子,“吻安问你是不是打算和云暮凑合着过呢,怎么不找女朋友?”
聿帅那张帅气逼人,又冷酷淡薄的脸转过来,眉梢轻轻蹙起,表示自己被看做gay很恶然!
片刻,才听他不疾不徐的道:“妃儿不是还没长大么?”
“!”吻安惊愕的瞪着他。
吻安的小女儿云妃才一岁多,他就盯着她算什么?!
可北云晚却忍不住笑,“有远见!”
吻安不乐意了,看了晚晚,“蜜蜜去了你哥家,玥玥来我家正好平衡了,别再拐我女儿了!”
不是她说沐先生,仗着自己儿子多,真是把天底下最优秀的女孩们都霸占了。
北云晚笑着,“我们家男孩多优秀?世界上顶顶的好,你还不放心?”
云暮听完终于歪过身子好以整暇的拍了拍他老妈的肩,“不急,聿帅心肝儿似的妹妹不也没长大么?”
这下轮到北云晚目瞪口呆了。
“你们俩商量好的吧?谁都不找,就等这俩丫头长大,能等住?”
云暮认定聿帅的妹妹,聿帅盯着云暮的妹妹,这你来我往的可真是够热闹的!
云暮性格偏向他四叔,嘴角微勾,“加深您和我妈的姐妹情,不好么?”
真是好理由!
可是……相差二十几,真的不好吧!
这边刚聊完,话题差不多就该扯到甜甜、苏衍,以及常年只温柔当听众的沐司景了。
结果转头一头,哪还有这三人的影子?唯独没见他们三。
吓跑了!
晚上家里人几乎都在月城湾留宿,只有小囡太小离不开人的吻安和北云晚夫妻赶回去了。
顾城当初就考虑了亲属不少的缘故,几乎给每一家都留了客房,没有房间紧张的问题。
也因为家人们留宿,上床之后,沐司玥生怕他弄出一点动静。
他的手刚伸过来就严肃的盯着他,“安分的!”
顾城凑近无效,只能把她捞过来,“隔音很不错!”
她在被子踹了他一脚,脚踝被他握着跨到腰上,这才刚结婚已经开始没脸没皮了。
沐司玥盯着他,“你总督的高冷呢?大佬的讲究呢?新郎的矜持呢?”
他忍不住勾唇,“以往是顾虑你的名节,怕一出去就脸上四个字——纵欲过度。”
现在不用顾虑了!
这话让人哭笑不得,只能很正经的找话题,“顾阿姨说你是人生赢家,我非常赞同!”
“这世上,还有谁,能两次经历老婆的处子之身?”
这绝对是这辈子,她捏着他的最大话柄。
果然,顾城就不愿提他当时君子到脑抽的决定和行为,作势一口咬她细白的脖颈,惹得沐司玥躲闪不得的求饶。
好一会儿,他才在埋进她脖子里,“蜜月去女神山?”
那个很特别的,令人刻骨铭心的地方。
她想了想,顾城和沈清漓生活一年的地方必然很清静,算不上世外桃源也是极特别之处,一定是二人世界的优选!
正好,她的营养学课程还没完,也可以常和沈清漓见见面,她和云厉的感情堪忧,她可以稍微帮着促进一下的!
他们蜜月动身的日子在婚礼狂欢后几天。
走的时候沈清漓已经先一步回去了。
云厉说:“沈老这两天住院,她先赶回去。”
她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这些天她光顾着自己的事了,都没能一一照顾到,云厉不说都不知道。
刚到伊斯都城,她和顾城都过去探病了。
跟沈老没见过面,谈不上熟识,也只是探望寒暄,之后沐司玥和沈清漓单独淡了会儿,不免要谈到感情。
看起来,沈清漓似乎真的是一点也没打算和好,反应很平淡。
“你不喜欢云厉么?”她很好奇。
比如,她那么喜欢顾城,哪怕顾城犯了很多错,她依旧做不到永远不复合,甚至,如果当初感情冷却时顾城主动接她去家里住,她一定忍不住悸动的。
哪能做到和沈清漓一样的淡然?
沈清漓看了她,又把目光淡淡的转向远处,“哪那么简单呢?”
其实每一次提起云厉,沈清漓总是透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不恨,可是也做不到毫无芥蒂的立刻去爱。
“我也知道浪子回头很可贵。”她勉强的笑,“可是他一回头我就必须放下一切去接受么?那我曾经受过的那些伤,那些忽视怎么办?”
她也知道云厉在尽量尽量的弥补,可是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他一点也不了解我。”沈清漓的语调很无奈,“曾经一年的婚姻,他和我在一起的全部时间大概也没有一个月吧?也不会知道他伤了我多少次。”
那时候医院的走廊由阳光一点点透进来,昏暗和明亮只有一线之隔。
沐司玥转头,看着她略微仰脸,轻轻闭目调整自己的情绪,似乎回忆那一年就会很心痛。
只听她轻轻道:“作为一个女孩,当初的我虽然知道传言中的云厉王子冷漠、忙碌,但也多少幻想着可以得到一点点爱。”
那时候她还年纪轻轻,不知道一个男人淡漠起来可以忽略同一屋檐的女人。
更不知道,她生病起不来床时,哪怕佣人鼓着勇气告诉了他,他也永远只有很淡很淡的反应,淡到没有半句嘱咐,只是“嗯”一声便出门忙碌。
那样的事,数不胜数,可她始终渴望着、幻想着,也努力着,把所有王妃该做的事都做好,甚至比历任王妃都要优秀。
然而,他的冷情依旧,眼里只有事务。
可能,让她没有直接放弃,还有偶尔的夜晚,他对她是温柔的。
至少,他喜欢床上的她。
只是这一切的底线,终究在她被流放时都破灭了,她不得不看开一切。
“他不会知道被流放前的那段时间,我是怎样的煎熬,更不会知道……因为他的忽视,我们本该迎来的新生命就那么没了……”
说到这里,她终究红了眼。
回来以后,她很少去回忆以前的事,因为每每总是心痛,总是怕让自己越发固执,所以尽量不去想。
沈清漓努力的深呼吸一口气,转头看了沐司玥,“你也知道,现在皇室住着沈初,到了一定时间,他就必须把人家正式纳妃的。”
也就是,只要沈初一直在,必然有一天就是真的王妃,只是时间问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