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美莲说:“都是男的,我是问过他们姓什么,在哪里上班,人家只说是在吉东,多的话问不出来,也不好问,人家是官啊,那派头足的,多看几眼都不敢。”
嘴上说不敢,邓一川相信,潘美莲不知多看了多少眼呢。
潘美莲这辈子这辈子,过不掉的就这个坎。平常只要一提起有职有权甚至没职没权但只要吃公家饭的,语气马上就会不一样,整个人就会变得兴奋。两眼放光,花枝乱颤,就像自己被谁宠爱了一样。
邓一川知道,这是她一个心结。她对“官”这个字,太着迷了。兴许就是她说的那样,家里祖祖辈辈没出过一个吃官饭的,所以一遇上这种人,马上就有了神往。
邓一川甚至能想象到,潘美莲在北京,看到两个煞模煞样的地方官员时那种紧张兴奋劲。她只顾着仰望了,哪还有一丝儿的警惕。
过了一会,潘美莲又说:“这两人对我家老章可热情呢,又是递烟又是说要请吃饭,奉承话说了一堆,对了,还给我家老章两条好烟,软中华。”
“他们的东西他也敢收?”邓一川一听这话火了,章永森居然收他们礼品。
潘美莲委屈道:“我让老章别收,可你老丈人这人,没一点骨气,还骂我分不清好人坏人,我知道,他是眼馋软中华。见了两条好烟,姓啥都不知道了。”
邓一川紧着又问两人的长相,有什么特征,说话口音像哪里人。潘美莲凭着记忆吞吞吐吐说了,终归还是没出个所以然。
邓一川断定,陈默病情的反复,肯定跟这两人有关。因为潘美莲说,这两人把陈默叫出去,在病区一张木椅子上说了好长时间的话。陈默回来后,神情就不一样了。
这几天情况越来越差,眼看就又回到刚去北京时的那样子。
这个情况非常值得关注。今天一天,邓一川都在打听,最近市委市府这边,有谁去了北京?打听来打听去,终于打听到,三天前柳建枫的司机袁杰去了北京,说是陪老父亲看病。
看来去找陈默的,一定是袁杰了。
可另一个又是谁?据潘美莲描述,那人约莫四十三、四岁,中等身材,体态略显胖,脸上肉很多,笑起来眼睛就成了一道缝。但那道缝总让人看着不舒服,感觉这人蔫坏蔫坏的。
邓一川几次都要对号入座了,又觉得不可能。
此时,他又想起了那个人,就是曾经在看守所对他总也不甘心的调查组副组长贺复京。
这人就是典型的一副蔫坏相。如果真是他,这事的性质可就非常严重了。
一切都出乎邓一川意料,但是不管怎么,邓一川不能停下来。他知道,停下来,甭说他这辈子彻底没希望,就连陈原曾经拜托他的那些人,包括他妹妹邓一简,这辈子怕都不再有希望。
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按苏芩交待的,不顾一切地往前冲。
冲,或许还有机会。
不冲,则只能等着接受败局。
邓一川决计先按苏芩说的,抓紧安排好江明燕。苏芩说的对,再也不能让无辜者搅进这场风波了。卢愕的问题归卢愕,江明燕没有理由被捎带进去。
邓一川给江明燕打电话,问她在什么地方?江明燕说,刚从超市买了些零碎回家,准备做饭呢。
邓一川说那正好,我上你那里蹭饭去。
江明燕不明就里,热情地说:“一川你能来我家吃饭,太高兴了,不过我家粗茶淡饭,你吃得习惯不?”
邓一川也不想把气氛弄得紧张,开玩笑道:“吃不吃得习惯,看到你做的饭菜就知道了。”
江明燕开心地说:“那好,一川你来吧,我这就准备。”
邓一川赶到时,江明燕已经忙活得差不多。有能力的人就是不一样,半小时不到,已经有四个凉菜摆到了桌上。江明燕系着围裙,正在厨房烧鱼呢。
“这么丰盛啊,你还请了别人?”邓一川一边用手抓起花生米吃,一边问。
江明燕见他连手都不洗,就抓东西呼,娇嗔道:“快洗手去,你可是贵人,怎么也跟老百姓一样。”
“我就是老百姓啊,最普通的老百姓。”邓一川故意逗乐道。
“你要是老百姓,我们这些真正的老百姓就没法活了。对了,今天你算是有口福,超市正好有新鲜的松江鲈鱼卖,可贵呢,等下让你尝尝,我炖鱼的水平怎么样?”
邓一川佯装着嗅了一口,说:“不用等下,已经闻到满屋子的香气了。再说了,你的手艺我可是早尝过,说天下第一可能过了,吉东第一,我看没人敢跟你争。”
“贫嘴。”江明燕笑着回了一句,专心致志炖鱼去了。邓一川去卫生间洗了手,将外衣挂好。江明燕说茶已泡好,在桌上。邓一川不想喝,就在屋子里四下转悠。
虽是临时租的屋子,但清扫得十分干净。屋里几样简单的家具,也摆放得整齐,且都擦得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