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无视她,她不无视你,而且开着门等。
邓一川没法子,只能将脚步送进去。
“累坏了吧,我这里有提神的,快喝一杯。”说着,捧过一杯子,也不管邓一川喜欢不喜欢,就要递给他。
邓一川扫了一眼,见桌上有新拆开的包装,是什么营养液。想笑,又笑不出来。他现在成重点保护对象了,两女人轮流给他补给他提神。
“资料看得差不多了吧,发现什么没,也不见你提出来?”伊浅秋说。
伊浅秋每次问话的时候,目光不是直视在邓一川脸上,而是软软地从侧面看过来。
人的目光是有硬度的。那些大领导大首长为什么会让人怕,会让人生畏,就是因为目光太硬。比如普天成,纵是随意看你一眼,也会让你感觉到一股寒意,不自禁地打出战来。
那目光是在岁月中历练出来的,是在官场中日积月累看人看出来的。
伊浅秋的目光其实已经有了这种硬度,只不过,跟邓一川单独相处时,她在刻意地回避着这种硬度。尽可能地让目光不是领导的目光,而是女人的目光。
哦,女人的目光。
邓一川第一次有了这种想法。他的心动了几动。他也是在这一刻才发现,自己竟然有点迷恋这种目光。
伊浅秋还有一个习惯性动作,问话的同时会随意地撩一下自己头发。轻轻一撩,然后迅速地又将手放回原处。
这个动作一点刻意的意思都没,自然、流畅,含着某种韵味,但却非常的撩人。
邓一川不得不承认,伊浅秋除了高冷、傲慢,还有特别妩媚的一面。说的也是,她是伊浅秋啊,怎么可能没有妩媚呢?
以前对她有太深的成见,内心的敌视将这种感觉全排斥了。
而此刻,邓一川心里升腾出另一种东西。这种东西很强烈,但又很矛盾。他想将目光挪开,但又挪不开。
一连数日,邓一川都埋头在资料堆里。
说来也是奇怪,原以为,这些跟他专业不沾边的资料到他手里,会有陌生感排斥感。玩文字的人有个怪癖,就是最怕遇到自己不感兴趣的。比如以前当秘书,只要涉及到市里的发展战略发展思路,邓一川写起文章来,就非常痛快,才思奔涌。可有时候免不了有其他一些材料,比如陈原要在一些企业奠基仪式上讲话,还要就市里落实中央或省里某项精神所做的汇报或总结,写起来就非常烦人。
说穿了,邓一川还是习惯写那样有独立见解或创造性的材料。而对一切僵死的教条的,过于虚过于空的,都抱有排斥心。
这次不同,这些材料一到了他手里,马上便引来他兴趣,看得津津有味。
邓一川都奇怪,自己怎么会对博物馆学也感兴趣呢?
后来他明白,让他生出兴趣的,并不是真正的博物馆学,而是隐藏在这一堆资料里的黑幕。
见他如此卖命,早上老早就上班,来了就一头钻进办公室,除上厕所,几乎办公室门都没出。伊浅秋打心里高兴。她会不期然地敲响邓一川办公室门,先说句:“没打扰到你吧?”然后在邓一川对面坐下。脸上是欣欣然的表情。她并不问邓一川看出什么了没,而是用内疚或不安的声音说:“把你拉进来,让你受这份罪,真是心不安吧。”
听着她这般客气,邓一川会温情地笑笑,用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口吻道:“都是干工作,哪有累不累的。再说了,馆长如此器重我,我当然要珍惜这个机会嘛。”
听他总是左一声馆长右一声馆长,伊浅秋十分不自在地说:“一川跟你商量个事,以后别老是馆长馆长的,别人叫我,我还多少自在些,毕竟在这个位子上,你一个大秘书这样叫,我浑身不自在啊。”
邓一川确也看出了她的不自在,但他装糊涂,继续说:“不叫馆长叫什么,叫大了,你还没当上。叫小了,让人说我邓一川目无领导,这罪名我可担不起。”
“哪,没人这样说你呢,再说了,要说领导,你才是我领导呢,怎么着你也是吉东第一大秘。”
伊浅秋又提起了往事。邓一川心里一暗,郑重道:“哪壶不开偏提哪壶,馆长这是让我安心工作呢,还是让我陷在旧事里伤感呢?”
伊浅秋一听急了:“一川你千万别陷,我这是叫习惯了,总觉得让你干这些,有点委屈你了。”
“好啊,那你让杨主任把这一堆资料原抱回去,再通过关系把我调进市政府呢。”
邓一川本来也是说着玩的,没想伊浅秋却当了真:“一川你就坚定信心吧,总有一天,你会重新回去的。别人不信,我伊浅秋信。”
这话让邓一川一楞,忍不住就问:“为什么?”
伊浅秋说:“什么也不为,就凭我伊浅秋对你的信心。”
“呃?”邓一川搞不明白信心两个字怎么解,用目光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