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擅长处理这种事。
凌夏见梁辰没反应,倏地打开车门往外走。
梁辰锁好车,快走了两步,和她并肩,然后声音很轻的说:“凌夏,咱们是朋友。朋友之间的互相喜欢,我认为才是最安全的。再多,我也接不住。”
凌夏脚下突然停住了,那一瞬间,她的眼眶红了。
她瞪着梁辰,眼泪流了下来。
梁辰却只是皱着眉看着,没有口头安慰,也没有任何动作。
凌夏很快说了一句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我喜欢你,你不用喜欢我,但也别拒绝我,那是我的事,我不求回报。”
梁辰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只是话到嘴边,又突然变成:“只问耕耘不问收获?没有一个农民种地,不是为了来年的好收成。”
付出的越多,期待就越大。
期待碎了,就碎成了失望,失望越积越多,就变成了愤怒和委屈。
那些情绪,被喜欢的人完全感受不到,难受的只是付出的那一个。
这样的情绪,梁辰也曾有过,所以他一点掩饰都没有,当场就戳破了一切。
凌夏的脸一下子白了:“所以你连我喜欢你都不允许?”
梁辰垂下眼眸,安静了一秒,才说:“就好比一只杯子,有人一直往里面灌水,灌满了,水就溢出来了,再灌也装不进去了。我这个杯子,早就满了。”
凌夏上前一步:“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喜欢你十年了!”
梁辰抬眼,跟着向后让了一步:“你跟我说过么?”
这一刻,凌夏眼中的梁辰,是极度冷酷的。
凌夏继续道:“那年在夏令营,我半路崴脚了,落队了,只有你回来找我,你还背我回了营地。我知道你对异性有洁癖,不喜欢有肢体接触,为什么你要背我?”
梁辰有些不解,皱着眉头:“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应该回去找你?”
凌夏又一次逼近:“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做朋友,什么事都跟他讲,这就代表了喜欢,要不然我干嘛不找个闺蜜倾诉呢?”
梁辰:“这些事,我不懂。”
凌夏咬咬牙,她知道他不懂,但她控制不住自己,不管是胡搅蛮缠,还是死缠烂打,既然话说开了,她就得把事情掰扯清楚,否则将来就没有勇气再开口。
凌夏:“好,那我问你,为什么唐朵可以?她哪里比我好?”
梁辰似是叹了一口气:“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
在他眼里,唐朵自然样样都好。
凌夏一下子就明白了:“情人眼里出西施?”
梁辰没应,却别开脸,看着别处。
他绷紧的下颌,似乎在忍耐什么,这样的一幕,再度刺激了凌夏。
她说:“好,那我再问你,你以前喜欢的那个姑娘呢,你说变就变,以前的坚持都算什么,既然你能移情唐朵身上,为什么不能移情给我?”
梁辰沉默着。
隔了几秒,他才缓缓转过视线,安静的看着她,那双眸子又黑又沉。
半晌,他开口了:“我小时候惦记的姑娘长大后变了,她经历一些事,让我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她。而我喜欢唐朵,刚好就是因为她是她,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梁辰没有告诉凌夏,唐朵就是小太阳。
但凌夏仍是听出了不对:“什么意思,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你之前不是找到那个姑娘了吗?”
梁辰:“我找错人了。”
凌夏一愣,脑子也转的很快,立刻想到最不可能的地方。
她声音抖着问:“后来找对了?”
“嗯。”
“她……是唐朵?”
凌夏一下子崩溃了,然而崩溃之余,又似乎挽回了一点尊严。
她喃喃道:“那我还不算输得太惨,她出现的比我早。”
这话听到梁辰耳朵里,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忍了忍,却还是没忍住解释:“这也是一个‘刚好’。我喜欢唐朵的时候,并不知道她是谁,我也从没有拿她和小时候比较,她是不是那个姑娘也没有关系,现在是了,也不过是刚好成全了我的惦记。”
唐朵和梁辰只顾着看着彼此,梁辉夫妇的目光也落在小两口身上,没有人注意到凌夏的反应。
凌夏已经下意识握紧了双手,她的呼吸频率渐渐高了,却努力克制着自己。
嫉妒,深深的嫉妒,有那么一刻,凌夏几乎快要被那嫉妒撕碎了,恨不得冲上前告诉大家,这个女人根本不会回报梁辰什么,但她却可以。
还有,一味地付出对梁辰不公平。
没有人付出是不求回报的,即使满口说着自己不介意,自己不是为了收获而耕耘,可是在耕耘的一瞬间,为的就是收获啊。
正如梁辰一心惦记着国内的青梅,凌夏也是一直惦记着梁辰啊。
梁辰没有和他的青梅在一起,却转而开开心心的和唐朵好上了,这件事凌夏一直不能理解,他能甘心么?
凌夏曾经也因为这些问题,包括自己的固执、认死理,请教过她的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说,她之所以太在意,放不下,是因为太长时间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她在一个男人身上投放了太多的注意力和努力,一旦结果不如意,那么紧随而来的就是失望、焦虑、愤怒。
心理医生还劝凌夏,不如试着将注意力分散一些,试着去发现别人。
可这对凌夏来说太难了,她如果懂的变通,懂的移情,就不会追到国内来了。
而眼下的这一幕,可以说结结实实的刺激了她。
尽管凌夏知道梁辰和唐朵好到什么份上,却都比不上亲眼看到来的刺痛,戳心。
她要气死了,要被撕裂了,可是全场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的痛苦,也没有人关心,她却还要保持微笑,不能让自己显得太小家子气。
但凌夏并没有太多时间自我安抚,很快的,唐朵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梁同的电话。
唐朵和梁辉夫妇说了声抱歉,便起身到一旁接听。
除非是工作上的事,否则梁同几乎不会给唐朵打电话,一般小事微信上足以解决,除非很急,必须要通过电话立刻找到人。
唐朵前脚起身,梁辰后脚就跟了过去。
梁辰来到唐朵身后,刚好听到这样一句:“陈女士又‘失忆’了?”
梁辰脚下一顿。
梁同在电话里说的很清楚,语速也很快,陈敏再一次“失忆”,而且到处找唐朵,还追问方霄为什么他一整天不回家。
其实就在前一天,陈敏还在和方霄单方面冷战,因为前不久方霄找了个外人进来冒充她女儿,谁知道转眼到了今天,陈敏就变了一个样。
陈敏先是一大早就四处找唐朵,问她去哪儿了,方霄震惊之余,又提了几个问题。
陈敏觉得方霄太古怪,东问西问,到底他妹妹去哪儿了?
方霄原本上午就想给唐朵去个电话,转而又一想,万一睡醒午觉,陈敏又不记得了呢,索性等到下午。
谁知陈敏睡醒觉又问方霄,他妹妹怎么出去大半天了也不给家里来个电话,又问方霄还记不记得电话号码,她的手机里找不到了。
方霄只好随便找了个借口推脱,转而联系梁同,站在公事公办的角度上商量对策,两人一致认为先让唐朵回方家,无论如何要先把陈敏的情绪安抚住,如果陈敏再犯病,再商量对策。
唐朵接完电话,一回身,差点撞进梁辰怀里。
她脸上眉头紧锁的表情还没褪去,一抬头,就被梁辰收进眼底。
他一手扶着她的肩膀,另一手轻而缓的落在她的眉心,一点点耐心的拨开。
唐朵眨了眨眼,睫毛刷到他的掌心,他有点痒。
她叹了口气,自己舒展了眉头,说:“我没事,只是没想到这次的案子连续两个突然袭击。”
梁辰微微笑了:“我开车送你回去?”
唐朵点头,隔了一秒,又说:“还得和叔叔、阿姨打个招呼。”
梁辰:“嗯。”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客厅,委婉地提到因为工作,要赶紧出门。
凌夏听到这话,也跟着站起身,不用叫就自动自发的跟着两人一直往大门口走,临走前还不忘和梁辉夫妇说“再见”。
大门口外,唐朵心不在焉的站在那儿,等梁辰到车库里取车,不知什么时候凌夏靠近她,轻咳了两声。
唐朵侧了下头,神色未动,只瞅着她。
凌夏笑了一下,说:“没事,都会解决的。”
因为这句话,唐朵的目光在凌夏脸上多停了一会儿,不是因为感动,也不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关心,更不是因为凌夏的“示好”,唐朵纯属是不明白,凌夏到底处于怎样的心情冒出这句话?
事实上,刚才凌夏在客厅里的脸色,唐朵有瞟到一眼。
那一眼,唐朵明白了很多事。
每个人都是别人的镜子,反射缺点,反射优点,反射优越感,反射自卑感,反射劣根性,反射性格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