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闯完“祸”的梁星在房间里踱步,他已经脑补了自己最要命的下场。
显然,梁辰和唐朵从小一起在立心孤儿院长大的事,是梁辰刻意隐瞒,原因是什么,梁星不知道,但梁星知道,在猝不及防的前提下被他一句话说漏嘴,梁辰肯定都会记仇。
唐朵知道自己被梁辰骗了,以她的火爆性格肯定也要生气,喊打喊杀,但唐朵到底和梁辰有感情在那儿,就算生气能气多久,早晚都会哄好的,那么唐朵的怒火没地方去,就只能找他——说破好事的未来小叔子下手。
也就是说,梁星这会捅了马蜂窝,是double的效果?!
思及此,梁星站住了脚,这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回家是来换衣服准备去参加晚上的饭局的。
他二话不说,就把自己扒光,随便换上一身休闲装,也顾不上精雕细琢了,拿起车钥匙和手机就往外走。
你说说这事闹的,他不过就是回自己家一趟,难道错了吗,不过就是在走廊上遇到未来大嫂,碍于将来是一家人而多聊了两句,难道错了吗,不过就是唠唠家常的提到大哥大嫂小时候的青梅竹马情谊,难道错了吗?
怎么回自家都能踩地雷?还一连得罪两个?
最要命的,他梁星什么时候成了这个家里食物链最底端的了?他怕过谁啊,干嘛要认怂啊?
虽然这么想着,梁星心里觉得很不服气,可是两条腿却很诚实,一秒不敢耽搁的冲出了门口,钻进车库,一踩油门,呼啸而去。
……
梁星殊不知,刚刚“相认”的梁辰和唐朵,非但一□□味都没有,相处还很融洽。
只是唐朵心里还有很多疑问,虽说梁辰是小影子,可是很多事又好像对不上。
待激动的情绪渐渐降下来,唐朵被梁辰拉到起居室,一起靠着沙发椅,等唐朵喝了一杯水,冷静下来理清思路,这才把问题一个个拎出来。
唐朵问:“我记得咱们最开始聊起你那个青梅的时候,你说过你找到她了,但感觉变了,对么?”
那时候的梁辰描述他的青梅,真是有鼻子有眼,那绝对是一个讲述第三者的口吻,好像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在,而那个人绝不是唐朵。
唐朵仔细想了想,觉得梁辰不可能腹黑到这地步,当着她的面聊她,还跟真的似的。
梁辰闻言,不由得叹了口气,口吻是有些小心翼翼:“其实那时候我是认错了人。”
唐朵皱了下眉头:“你认错人,谁啊?”
唐朵的第一反应就是排斥,任谁都不希望自己被当成别人,任谁都自认为是独特的,何况小影子那么了解小太阳,怎么会认错?
这一刻,她又突然觉得梁辰的智商只是摆设了。
直到梁辰说:“你妹妹,唐果。”
他话音落地,唐朵刚才的不满情绪又立刻消散。
“果果?”
如果是唐果,好像就没那么气了。
唐果的确很像是灿烂的小太阳,像是那个即使在孤儿院长大,也能开心地笑出来的小太阳。
如果不是她十几岁时经历那些变故,恐怕现在也不会变化那么大。
梁辰见状,问她:“你不生气?”
唐朵摇头:“果果的确很像我以前,我不生气。如果老天爷要拿走我的双腿,却依然选择把笑容留给我,我不生气。”
事实上,有很多时候唐朵都是羡慕唐果的,她的笑容,她的善良,她的感染力,那些东西唐朵自认都没有。
唐朵自嘲的笑了一下,又问:“那你后来是怎么发现认错人的?”
梁辰一怔,进而说:“是有一次,你无意间说到唐果要去外国做手术,加上以前一些细节,比如你提过你是领养的,我一下子明白过来是自己搞错了。”
一说到唐果去外国做手术,唐朵立刻又想到另一件事。
她突然问:“果果的手术,和你有关系么?英国的医生是不是你联系的?”
梁辰轻轻颔首。
唐朵见状,眉头皱了一下,又很快舒展。
“我就说不可能这么巧,等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希望,突然就有了去外国做手术的关系和渠道……”
唐朵喃喃自语着,又低头安静了几秒,再抬起头时,笑容绽开。
“无论如何,我都要谢谢你,梁辰。”
那笑容,几乎将他的目光凝固。
他动了动唇,低声应道:“你我之间,何须说谢。”
虽然这样说,可唐朵依然抑制不住心里的激荡和感激。
此时此刻,她简直无法想象,如果没有唐果可以去外国做手术的事情,那么现在的她恐怕仍不敢面对家里人,只是一门心思在工作上,为了钱奔命,去赚那些也许永远都无法用在唐果手术上的人民币,直到有一天唐果的腿一点希望都没了,他们都放弃了,爸妈嘴上不说,心里却永远留下一个遗憾,而唐果也不能站起来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她永远只能受困于轮椅所能移动的四乘四的面积里,一生一世。
幸好啊,真是幸好。
幸好梁辰认错了,幸好她的养父母没有怪她,幸好唐果一直拿她当姐姐,幸好小太阳再遇到小影子。
想到这里,唐朵深深吸了口气,将头靠着梁辰的肩膀,一边平复自己一边说:“你不知道,你的误打误撞,不仅救了唐果,也救了我。”
梁辰的一只大手轻轻落在她的后脑,顺着头发,嗓音低缓:“就算没有认错,你妹妹的事情,我也义不容辞。尤其是当我发现,自由散漫、无拘无束的小太阳,是不会因为感情有多深厚就被束缚,却会被情义所绑架的时候,我更会一力促成此事,让你欠我一辈子。”
话音落地,安静了好一会儿。
唐朵有些呆愣的皱起眉头,方才的感动一下子就被他的“深谋远虑”击碎,她抬起头,用力剜了他一眼。
“这种时候,你就不能表现的无私一点,表现的因为爱所以爱么?这可不是利益交换。”她这样说。
梁辰挑了下眉,淡淡道:“小影子曾经很有诚意的邀请小太阳和他一起生活,而且邀请了两次,都被拒绝了。小影子那时候很困惑,不明白为什么,难道真的人走茶凉,无论在孤儿院里感情多么好,相互扶持,相互依靠,等出了那个大门就断的干净?”
唐朵一怔,完全想不到他会见缝插针的提到这件事。
是啊,小影子的确邀请过,小影子的家人来传话时,还许诺了最好的生活条件给她,让她一辈子吃穿不愁。
可她拒绝了。
她连想都没想,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拒绝了。
这时,梁辰接着道:“直到小影子长大后,才渐渐明白为什么。那是因为小太阳不是一个会被感情捆绑的姑娘,她就是个野丫头,无论外表多么的迷人,干出来的事却永远和别人不一样,我行我素。但好在,她也是有弱点的,她重情重义,尤其爱护家人,如果是外面的人伤害了她的父母和妹妹,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如果那个伤害他们的人恰好是她自己,她也会痛恨自己一辈子。你说,你有这么大一个弱点摆在我面前,我若是不用,或是因为心软就放过良机,岂不是太亏对我的智商?更有甚者,万一被别人拿去利用了,我岂不是肠子都悔青了?”
唐朵:“……”
这之后,又是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唐朵彻底找不到话了,她只觉得头疼,有点后悔找了一个智商这么高,又懂的有的放矢、见机行事的男朋友。
为什么谈个恋爱还要搞谍战?
唐朵直勾勾的瞪着梁辰,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吐出这样一句话:“当年的事你记得这么清楚,是不是有点记仇,有点睚眦必报,有点小肚鸡肠?”
梁辰慢悠悠笑了,抬手用拇指滑过她的面颊,又低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起身时,说道:“我本来就是个记仇、睚眦必报、小肚鸡肠的男人。”
唐朵:“……”
唐朵有点郁闷,但碍于性格使然,总是下意识想反击回去。
只是她还没找到下一句,便又听到梁辰说:“哦,不止,我还认死理、固执、一心一意、长情、念旧。”
听听,还知道变相夸自己,以及变相的在她面前博好感,嘚瑟他的专情。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心一意也成了炫耀的资本了?
真是世风日下。
可唐朵并没有因为被灌了迷汤而忘记自己姓什么,事情还没聊完,还有些重点她没搞清楚。
她想了想,突然说:“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你。”
梁辰没应,却在笑。
唐朵瞟过他唇角的笑意,说:“你认错人之后,跟我说和以前认识的小女孩感觉变了,然后咱们俩就开始眉来眼去,记得么?”
梁辰似乎很喜欢“眉来眼去”这个词,笑道:“准确的说,是在经历乔远绑架的事情之后。”
唐朵:“对,那时候你还不知道我就是小太阳,对么?”
梁辰颔首,却不知道她要问什么。
直到唐朵说道:“一个是从小就惦记的女孩,早就做好准备对人家一心一意了,一个是工作上的同事,认识了不过几个月,呵,我想请问梁先生,你所谓的长情、念旧、认死理,以及固执的弹性到底有多大?”
这的确是个世纪难题。
梁辰先是一愣,虽然读不出唐朵的情绪,却也能基于经验明白到,当唐朵脸上出现某种微表情时,就意味着在给他挖坑跳了,这时候如果不好好回答,答案如果稍有偏差,他可能又要受一段时间莫名其妙的“虐待”。
甚至于,今晚唐朵还会执意要求去睡客房,不让他睡,或者干脆直接回宿舍。
一想到将来数日都没有好日子过,梁辰心里响起了警钟,越发重视起这件事。
紧接着,他的大脑里也闪现出张迅曾经对他的谆谆教导,以及针对唐朵这个个体而开展的男女关系的小灶课程。
女人,是另外一个星球的生物。
当男人和女人这两个星球发生碰撞,摩擦和战争就开始了。
是和平演变,还是狼烟四起,绝大部分时候都取决于男人是否会说甜言蜜语。
但是有的女人又不喜欢太甜的话,她们会觉得假。
尤其是唐朵。
要拍她的马屁很难,拍不好会自食恶果。
于是,就在那一瞬间,梁辰做了个决定——他要实话实说,坦白从宽,只是在坦白之余也要稍微注意一点语言的魅力,以及遣词造句,尽量修饰的不着痕迹,使原本的大实话听上去更动听些。
安静了几秒,梁辰低声道:“一个是我从小就惦记的女孩,虽然已经做好了要一心一意,一以贯之的准备,但在见面的一瞬间,我却找不到一丝情感寄托。男女之情在那一刻变得太单纯,似乎她只是个妹妹,或是个同性,只要她生活得好,我对她别无所求。而另一个是工作上认识的女人,也是搭档,虽然认识时间不长,却很有默契,像是认识了许多年,最主要的是那我想不承认都难的‘性、吸引’。有时候看到她,听她说话,心里会跳的很快,有时候闻到她身上的沐浴乳的香味,看到她对着我笑,脑子就会想到别的地方去。我的思路总是难以集中,还经常为了要搞明白关于她的问题而熬夜苦读,直到天亮。”
“我有一段时间,很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常’,不想面对那个比任何学科和书籍都更吸引我的女人,但那样的吸引力就像是毒品,蛊惑着我,让人欲罢不能,不得不屈从于人性本能和原始欲望,然后学会和自己妥协。毕竟,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想和一个女人睡觉,也实属正常。”
唐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