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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朵快速道:“请问是……哦,是这样的,你父亲在家晕倒了,电话线被猫咬断了,你的外甥女请我帮她通知你,尽快回来一趟。另外,我已经叫了救护车。”

男人那边似是一顿,进而落下几个字:“我这就到。”

这就到?

手机倏地切断,唐朵一愣,瞪着屏幕看了一秒,这时,就听到一阵沉稳而快速的脚步声上了楼。

唐朵下意识回头,刚好撞上一道挺拔的身影。

竟是……乔远?

唐朵脑子里还在想阿斯伯格的事,看着紧闭的幼儿园大门,突然说:“我想知道,既然你不能感受到那些隐喻、幽默和双关语,那你怎么做这行?这些都是基本的社交规则。”

只有深谙规则的人,才能灵活的游走其中。这是唐朵的认识。

梁辰说:“这就是为什么,在接手案子之前我需要详细的背景资料,完全进入角色,把自己幻想成那个人,还会用数据分析,如果我是那个角色,在那样的情境下应该如何反应。”

唐朵听的一知半解,但总算弄清楚一点,演戏对他来说全是逻辑思维上的事,跟感性没关系。

“那这回呢,你扮演的乔老师是虚拟出来的,那乔老爷子的儿子呢,你得到的资料是什么?”

唐朵这才想起来,她还没接触过乔家的背景资料,只是听张迅简短介绍过。

梁辰目不斜视看着大门,语气很淡:“这次,我没有演。”

没有演?

唐朵抬眼,忽然明白了:“你是说,那所谓的‘作风强悍、雷厉风行、酷、不苟言笑,气场强大的带班老师’,指的就是你?呵,你是原型啊?”

梁辰似是一顿,收回目光,缓缓落在唐朵身上。

两人目光相交。

他动了动嘴唇,说:“其实,我并不认为自己是那样的人,但梁同说,这是根据旁观者对我的认识,总结出来的我的性格特点,非常符合乔老师的设定。”

隔了一秒,梁辰又道:“至于乔先生的儿子,原型资料倒是拿到了——他曾经在美国开车撞死过人,交过罚款,自己也曾差点死于一场车祸,保险公司赔偿了三千万。他为人张扬,性格跋扈,听说他母亲死的时候,他喝的烂醉如泥,没去医院,后来知道母亲去世,第一反应就是问律师他能继承多少遗产。这样的性格,我不认为会因为亲生父亲将要去世,特意从美国赶回来照顾他,何况,他们父子十几年不见,连样貌都记不清。”

原来乔家还有这么一段?

唐朵不由得皱皱眉头:“所以,你和梁姐就临时改了他的性格设定?”

梁辰说:“这也是委托人乔先生的女儿的意思。她希望,乔先生在最后的日子,以为自己有个好儿子,走的没有遗憾。”

一阵沉默。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直到唐朵吸了口气,将话题带回去:“哦,你刚才说,你的这些性格特点是基于旁观者对你的认识。那个旁观者是谁?”

她很好奇,到底是哪位旁观者对中文有这么大的误解?

梁辰弯了下唇角:“是梁同。”

果然……

静了几秒,唐朵说:“我知道有阿斯伯格的人,在某些学科上会有突出表现,比如艺术啊数学啊。但是给人做替身……你怎么会想到做这么为难自己的事?”

她话音落地,梁辰似是一怔,目光挪开,好一会儿没动静。

他不说话,唐朵也不催促,就看着他的侧脸,看着他出神的看着远方。

……

半晌过去,幼儿园内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铃声。

放学了,所有家长都往前迈了几步,等自己的孩子出来。

唐朵还以为梁辰不会回答,抬手搭住他的肘部,将他往旁边拉了几步。

梁辰却是一震,有些诧异的低头扫过胳膊上的那只手。

唐朵说:“咱们挡着别人了。”

梁辰嘴唇似是动了下,突然说:“因为,我想做个正常人,一个可以正常社交的人。我要证明,任何社交圈的规则,都可以用数据统计得出应对方案,用科学也可以和人沟通。”

他在回答唐朵上一个问题。

唐朵没想到,他不仅回答了,还回答的这么认真。

她问:“梁姐说你在这方面有天赋,就是指这个?”

数据统计,科学应用,这算什么天赋?

梁辰垂下眼,想了一下才说:“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能扮演不同的人物性格,而且在扮演‘他们’的时候,我看上去就是个正常人,而且比原型人物更出色。如果这就是你们对‘天赋’的定义,那么,我的确有。”

扮演别人,是正常人;做回自己,就不正常。

唐朵忽然说不出话。

虽然他只是认真的陈述,没有炫耀的成分,听在她耳朵里却依然不怎么舒服。

每个人物性格之间无缝切换一直都是她努力的目标,她也认定,只要努力,只要多练习,总会做到。

可惜,事实往往就是这么气人,有的人可以无师自通,有的人从小就会。

想到这里,唐朵突然蹦出一句话:“梁姐总结你的性格,还漏了一条。”

此为防盗章

自然,唐朵也听了不少陈晨的传闻,就林月相册里的照片分析,两人关系应该已经达到闺蜜的程度。

这个年纪的姑娘好到这份上,大概是无话不说了,偏偏在林月出事之后,陈晨一次林家都没去过,即便撕破脸了也不至于这么狠心吧,多半是心虚作祟。

所谓防火防盗防闺蜜,唐朵认定,关键就在陈晨身上。

至于林月,唐朵眼瞅着陈慧茹为林月急的头发白了一大半,整天小心翼翼,战战兢兢,总想劝她一句,眼下任何鸡汤和安慰,都比不上当面给祸害她的小贱人一巴掌来的管用。

只是话到嘴边,唐朵又说不出口。

想到这里,唐朵肩膀一震,纤细的双臂紧紧搂住背包,说话的声线几乎抖成了筛糠:“你……你是不是陈晨?”

陈晨没应,那眼神里的警惕却一时没有盖住。

两个跟班互相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个开口道:“少他妈套近乎,明天还是这个时间,过来交钱,一千块!”

唐朵一慌,咬着嘴唇,眼眶瞬间就红了,眼泪却欲落不落。

嗯,还得感谢这生来就不争气的生理结构,情绪一上来,眼睛就放水,吵两句就是哭腔,属性随时爆“婊”,也难怪梁同常说,这是老天爷赏她饭吃=。=

果然,那两个跟班看她这样就来气,其中一个撸着袖子就要教训她,几步就走到唐朵跟前,一个巴掌用力扇下去,“啪”的一响,干巴利落脆,接着就听到一声哀嚎。

但哀嚎的却不是唐朵。

唐朵也“刚好”腿一软,一屁股蹲坐下去,环抱着身体嘤嘤哭道:“我,我没钱……我妈,还有我妹,都病了……”

行凶的跟班那只拍中墙壁的手掌,早就麻的没了知觉,龇牙咧嘴的弯了腰。

另一个看不下去,也要上前,这时陈晨出声了:“好了!”

陈晨走上前,一把扯住唐朵的手臂。

唐朵一顿,就随着那手劲儿站起身,低着头,睫毛轻眨,就听陈晨那大哑嗓子冲着她说:“林月是你妹?我和她,也算是朋友。”

唐朵用力点点头,又抹了把眼泪,吸着鼻子应道:“嗯!我,我看过你们的合照,她,她常常和我提起你!”

陈晨反问:“是吗,我倒是不知道,她还有个姐姐。”

……

关于“姐妹”的疑问早就在唐朵的意料之中。

林月和陈晨如果真的好成闺蜜,自然会提到有一个“姐姐”在。既然没提过,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林芸”,难免会让人诧异,起疑。

那么,如果是关系并不亲近的,甚至有嫌隙,连对外人说都觉得恶心的“姐姐”呢?

唐朵的头越来越低,故作迟疑:“其实,我们关系不好……”

陈晨没吭声,却将手里的一千块钱放进钱包里,然后重新塞进唐朵的书包。

唐朵眉眼微敛,刚好看到陈晨手腕内侧露出来的一小块纹身,是个s形的图腾符号。

但也就只是一秒的停歇,唐朵吸了口气,飞快的抬头。

两人目光顿时相交,陈晨眼中透着厌恶和不耐,唐朵却是一脸受宠若惊,彼此都看着真真儿的。

“你……你……”

可惜这“小可怜”不谙世事,自然分辨不出来好赖,加上受惊过度,转眼就成了三脚踹不出一个屁的怂货。

陈晨等她“你”了半天,终于忍无可忍:“既然你是林月的姐姐,我也应该多照顾点。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无论校内校外。你们家里的事我也听说了,要是急着用钱,我也能帮忙想点办法。”

显然陈晨穷凶极恶惯了,即便示好也转换的费劲儿,那眼神,那肢体语言,何止虚伪?

但唐朵不能拆穿,还得陪练。

于是她微微一顿,眨巴着一双大眼,那泪水就像是给眼睛蒙上了一层光,望着眼前这位摇身一变的好同学,充满了期盼。

“啊,陈晨你可真好!我,我才来班上,好多事都不懂,经常被说,还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

说话间,唐朵还抬起一手,轻轻抓住了罩着陈晨肩膀的外套一角,将她边往门外带,边说:“那个,时间不早了,咱们还得回去上课呢……”

陈晨一顿,脸色古怪,可还是被唐朵“雏鸟认亲”的带出了门口。

后面两个跟班的脸色像是吃了死苍蝇,哽在喉咙里,只是看不见陈晨的表情,不好发作。

……

直到四人穿过小走廊,绕过一个拐角,由远至近的就听到两道脚步声,一道窸窸窣窣,一道沉稳从容。

抬眼间,迎面而来两道身影出现在几人视线中。

矮的那个,瑟瑟缩缩的躲在后面,居然是去而复返的李洛。

而高的这位,是个男人,足足高了几个女生一个头,人高腿长,面无表情,目光淡漠,一眼扫过唐朵在内四个旷课生。

直到那目光落在唐朵揪住陈晨袖子的手上,表情似是怔了一下,眼神变了又变。

男人低声道:“陈晨?”

陈晨一愣,像是才从梦里醒过来,唐朵看得真真儿的。

男人目光一转,又落在后面两个跟班身上:“李珂、陈晓峰?”

两个跟班也是一脸懵。

不等两人应声,又轮到唐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