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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朵回了廖岩一句:“好,换个条件。明天晚上我去那家夜总会,找你有事,但我不想见到别人。还有,你今天先把陈晨屏蔽掉,让她找不到你,做得到么?”

廖岩倒是痛快:“做得到,我保证就我一个人!好了,陈晨我屏蔽了!”

唐朵转而给陈晨发了条信息:“那个岩哥跟我说,他……他喜欢我……陈晨,这可怎么办啊,我好害怕……”

末了,还附上一个胆战心惊的小表情。

陈晨好一会儿没动静,多半是已经去找廖岩了。

等唐朵冲了个澡从浴室出来,才见到手机上陈晨的信息:“我刚才去问岩哥,但他没回我。那件事你不用往心里去,也许他只是喝多了,胡说八道。哦,林月也认识岩哥,她知道他的为人,你可以问问她?”

林月?

呵,亏她还敢提起林月。

唐朵回道:“我妹妹现在精神状况不太好,我们已经很久没说话了。算了,这事也许是我敏感了,我好困,要睡了。晨,明天你能来学校吗?”

陈晨回的很快:“能来。”

唐朵合上手机,笑了。

呵,就怕你不来。

唐朵问:“看见什么了?”

“你刚才……”梁辰动了动嘴唇,稍作停留,“也是在开玩笑?”

唐朵眼底的笑瞬间被错愕取代。

合着他旁听了这么久,研究了这么久,得出的就是这么个结论?

唐朵忍了忍,语速缓慢地说:“电话里的这个人是陈晨的暗恋对象,我让他对陈晨说喜欢我,会引发陈晨的嫉妒,迫使陈晨尽快对我出手。只要陈晨有动作,我才能找到证据啊。”

梁辰小幅度的点了下头:“原来,你是让他骗陈晨。”

唐朵:“……”

一阵沉默。

梁辰继续专心的开车,唐朵单手撑着脸,瞪着窗外,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扭过头来问:“梁辰,你能不能老实告诉我……”

梁辰的侧脸坚毅而挺拔,看了她一眼,眼神纯粹极了。

“嗯?”

唐朵说:“你是真的听不出来我刚才的语气,还是故意逗我,开玩笑?哦,还有,昨天晚上也是,你说如果我再开玩笑就告诉你,我倒是很好奇你的幽默感,它……出什么事了么?”

唐朵仔细一想,虽然中美有些差异,笑点也不同,但是也不至于差这么多吧,像是《破产姐妹》、《生活大爆炸》啊中国人也看的很high啊。

梁辰声音很低:“哦,你是问这个。”

他看了眼导航,将车停到路边,侧眸看向唐朵,说:“我没有幽默感。”

六个字,清清楚楚。

唐朵却是一愣。

这话要是换做别人说出来,唐朵会以为是在闹情绪,拿乔,矫情,口是心非,可是不知为何,梁辰这么说,竟然看上去很真诚。

唐朵直勾勾看着他:“你是认真的?”

梁辰颔首:“我是认真的。”

然后,唐朵问出一句自己都觉得荒谬的话:“所以,它去哪儿了?是你一出生就没有,还是后来和它失散了?”

这话显然是调侃,透着淡讽。

梁辰愣是没听出来:“我有记忆以来,就没见过它。”

唐朵:“……”

又是一阵沉默

唐朵看着梁辰,梁辰也盯着唐朵,两人目光相交,谁也没有动静。

直到一个念头钻进唐朵的大脑,小时候她经常给妹妹唐果讲安徒生的童话故事,有一次唐果还问起安徒生是什么样的人,唐朵便去翻看他的生平背景,然后,她读到了一个词。

好一会儿,唐朵错开眼,声音很轻的问:“我听说,有种病,叫阿斯伯什么的……当然,我只是怀疑,你有没有去检查过?”

所谓阿斯伯格,有人把它称作神奇的“天才病”,甚至是没有智能障碍的自闭症,这类人非但记忆李超群,而且在一些学科上出过很多天才。

梁辰非常冷静的陈述:“你是说阿斯伯格?是的,我有。”

唐朵又是一愣:“你……”

一时间,唐朵竟不知如何应对,主要是头一次碰到这样的人,这样的事,还是自己的搭档,她不歧视,但她也不敢表现出任何情绪,惊讶多了恐怕伤人,太无所谓的话又像是装出来的。

梁辰:“如果你说一些幽默、隐喻和双关语,短时间内我很难分辨。但是过段时间,等我掌握了你的语言习惯,我会根据经验和出现频次,判断你是否在开玩笑。所以在那之前,如果你在跟我开玩笑,请直接告诉我,这样也方便我统计数据。”

显然,那些旁人的目光,并不在梁辰的困扰范畴,这种情况也不是他第一次遇到,他很耐心的在解释,也充分考虑到交流上的困扰和障碍,还有一套听上去很科学的解决方案……

但不知道怎的,唐朵还是觉得荒谬。

唐朵:“那如果我告诉你,我是在开玩笑,你会做什么反应?”

梁辰目光很正:“我会笑。”

唐朵:“……”

什么叫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她总算明白了。

幸好这个话题没有进一步深入,唐朵尚在无语中,这时梁辰就友善地提醒她:“对了,已经到了。”

唐朵往窗外一看,正是她和张迅约好的地方。

梁辰问:“你说给我机会多了解你,是什么事?”

唐朵说:“哦,待会儿我要去教训一个小屁孩,当然只是吓唬吓唬他,尽管有些言行看上去会有点过激,但那都是效果,是演的。所以,请你看着就好,不要阻止我。”

……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小路,远远就见到张迅靠在小路的一堵墙上,吊儿郎当的听歌,他旁边还有个矮小瘦弱的小男生,低着头,好像正在求张迅,正是苗小超

此为防盗章梁辰和唐朵并肩而立,这么轻的年纪,难免会引起周围人的侧目。

两人却浑然不觉。

唐朵脑子里还在想阿斯伯格的事,看着紧闭的幼儿园大门,突然说:“我想知道,既然你不能感受到那些隐喻、幽默和双关语,那你怎么做这行?这些都是基本的社交规则。”

只有深谙规则的人,才能灵活的游走其中。这是唐朵的认识。

梁辰说:“这就是为什么,在接手案子之前我需要详细的背景资料,完全进入角色,把自己幻想成那个人,还会用数据分析,如果我是那个角色,在那样的情境下应该如何反应。”

唐朵听的一知半解,但总算弄清楚一点,演戏对他来说全是逻辑思维上的事,跟感性没关系。

“那这回呢,你扮演的乔老师是虚拟出来的,那乔老爷子的儿子呢,你得到的资料是什么?”

唐朵这才想起来,她还没接触过乔家的背景资料,只是听张迅简短介绍过。

梁辰目不斜视看着大门,语气很淡:“这次,我没有演。”

没有演?

唐朵抬眼,忽然明白了:“你是说,那所谓的‘作风强悍、雷厉风行、酷、不苟言笑,气场强大的带班老师’,指的就是你?呵,你是原型啊?”

梁辰似是一顿,收回目光,缓缓落在唐朵身上。

两人目光相交。

他动了动嘴唇,说:“其实,我并不认为自己是那样的人,但梁同说,这是根据旁观者对我的认识,总结出来的我的性格特点,非常符合乔老师的设定。”

隔了一秒,梁辰又道:“至于乔先生的儿子,原型资料倒是拿到了——他曾经在美国开车撞死过人,交过罚款,自己也曾差点死于一场车祸,保险公司赔偿了三千万。他为人张扬,性格跋扈,听说他母亲死的时候,他喝的烂醉如泥,没去医院,后来知道母亲去世,第一反应就是问律师他能继承多少遗产。这样的性格,我不认为会因为亲生父亲将要去世,特意从美国赶回来照顾他,何况,他们父子十几年不见,连样貌都记不清。”

原来乔家还有这么一段?

唐朵不由得皱皱眉头:“所以,你和梁姐就临时改了他的性格设定?”

梁辰说:“这也是委托人乔先生的女儿的意思。她希望,乔先生在最后的日子,以为自己有个好儿子,走的没有遗憾。”

一阵沉默。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直到唐朵吸了口气,将话题带回去:“哦,你刚才说,你的这些性格特点是基于旁观者对你的认识。那个旁观者是谁?”

她很好奇,到底是哪位旁观者对中文有这么大的误解?

梁辰弯了下唇角:“是梁同。”

果然……

静了几秒,唐朵说:“我知道有阿斯伯格的人,在某些学科上会有突出表现,比如艺术啊数学啊。但是给人做替身……你怎么会想到做这么为难自己的事?”

她话音落地,梁辰似是一怔,目光挪开,好一会儿没动静。

他不说话,唐朵也不催促,就看着他的侧脸,看着他出神的看着远方。

……

半晌过去,幼儿园内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铃声。

放学了,所有家长都往前迈了几步,等自己的孩子出来。

唐朵还以为梁辰不会回答,抬手搭住他的肘部,将他往旁边拉了几步。

梁辰却是一震,有些诧异的低头扫过胳膊上的那只手。

唐朵说:“咱们挡着别人了。”

梁辰嘴唇似是动了下,突然说:“因为,我想做个正常人,一个可以正常社交的人。我要证明,任何社交圈的规则,都可以用数据统计得出应对方案,用科学也可以和人沟通。”

他在回答唐朵上一个问题。

唐朵没想到,他不仅回答了,还回答的这么认真。

她问:“梁姐说你在这方面有天赋,就是指这个?”

数据统计,科学应用,这算什么天赋?

梁辰垂下眼,想了一下才说:“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能扮演不同的人物性格,而且在扮演‘他们’的时候,我看上去就是个正常人,而且比原型人物更出色。如果这就是你们对‘天赋’的定义,那么,我的确有。”

扮演别人,是正常人;做回自己,就不正常。

唐朵忽然说不出话。

虽然他只是认真的陈述,没有炫耀的成分,听在她耳朵里却依然不怎么舒服。

每个人物性格之间无缝切换一直都是她努力的目标,她也认定,只要努力,只要多练习,总会做到。

可惜,事实往往就是这么气人,有的人可以无师自通,有的人从小就会。

想到这里,唐朵突然蹦出一句话:“梁姐总结你的性格,还漏了一条。”

梁辰眼神漆黑,看着她:“是什么?”

“狂。”唐朵扯扯唇角,“你挺狂的。”

又是沉默。

两个人望着彼此,谁都没说话。

直到几步外传来一道稚嫩的嗓音:“舅舅,唐姐姐!”

两人一起转头,望向满脸惊喜向他们奔过来的乔蓓蓓,两条大辫子在她后脑甩来甩去。

乔蓓蓓一下子扑向唐朵,唐朵下意识蹲下身,将她接个正着,笑容不由自主的漾起。

“哎呦,这书包怎么这么沉?”

唐朵把乔蓓蓓肩上的小书包摘下,拎在手里,一抬眼,才发现梁辰一直看着她。

乔蓓蓓问:“舅舅,你们怎么一起来啦?”

可还不等梁辰说话,乔蓓蓓便灵光一闪:“啊,你们在交往吗?”

唐朵一阵无语。

梁辰已经牵起乔蓓蓓的手,往停车的方向走:“我们没有交往。”

乔蓓蓓困惑的问:“你不喜欢唐姐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