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算过，你参与的可能性占百分之七十五，知情的可能性占百分五十五。但我猜，你现在并不知道她们被藏在哪里。之前你试探乔家的情况时，我就想过会有两种可能，一是你瞒着乔远偷偷进行，一是你和乔远是共谋，乔远不便出面，就指示你假扮他。可乔远并不信任你，除非你对他有利用价值，他才有可能让你接触到她们。”

梁辰仔细回想过乔远的资料，乔远的为人行事作风也大概有了解，他在美国犯了事，一回生二回熟，一次比一次踩线，心里早就豁出去了。

这次乔远偷偷回国，一直没露面，多半用的是假身份，还让daniel当挡箭牌，意图恐怕只有一个，就是他一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届时便可以把所有锅都放在daniel身上，只要没有人见过真的乔远，理论上他就还在美国，即便后面有绑架撕票，也跟远在美国的他无关。

daniel片刻没有说话。

梁辰知道他已经开始动摇：“你如果再继续装傻，一分钱都得不到，乔远事成之后，你也会有性命之忧。我现在给你指的路是对你最好的选择，你把我交出去，交换她们出来，你有很大机会可以活，还可以拿到钱。”

daniel终于出声：“我为什么有性命之忧？”

“依然是概率。我推算过你的下场，以及这件事的撕票率，将你灭口的可能性。他要杀你，比你要杀他容易得多，对他来说只是顺手的事，你说他会怎么选？”

daniel又沉默了，呼吸频率明显不稳。

梁辰突然问：“乔远在美国欠了多少债，你清楚么？”

daniel声音有些发虚：“大概有一、两千万吧，我也欠了一百多万……”

梁辰：“一百多万，值得你冒这个险么？”

daniel没答，显然是不值得。

梁辰：“但是一、两千万就不一样了，他不走这步也过不去，走这步还能赌一把。另外，他要的赎款是一千万，即便让他成功拿到了，也不够他自己的全部债务。请问，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为什么还要带着你，帮你偿还那一百多万？”

此言一出，daniel果然慌了。

梁辰的推理、分析，没有任何漏洞，加上daniel对乔远的了解，直到他原本就是个六亲不认，心狠手辣的人，连他生母去世他都不痛不痒，第一关心的事竟然是自己能分到多少财产，甚至在得知生母将大部分遗产捐赠出去后，还大发雷霆的咒骂她。

想到这些，daniel心里开始拔凉，他甚至感觉到自己脖子上流窜着寒光，恐怕要不了多久，乔远的屠刀就要架在他脖子上了……

daniel小声问：“如果我现在选择站在你一头，你能保我？”

现在最重要的是人生安全。

梁辰平静道：“我的条件是，唐朵和乔蓓蓓安然无恙。”

daniel：“好！我一定保证她们……”

梁辰：“你连自己都保证不了。”

daniel急了：“那你说怎么办？”

梁辰：“你先带一个出来。”

daniel：“谁？”

梁辰：“乔蓓蓓。”

daniel愣了：“诶，唐朵不是你女朋友吗，你怎么不先救她？乔蓓蓓和你非亲非故的……”

梁辰没应，答案其实很简单。

乔蓓蓓出来了，唐朵还有机会。但如果唐朵先出来了，乔蓓蓓被撕票的概率是百分之百。眼下他毫无办法，只能赌一把，就赌赌看唐朵那个凶悍的女人，能不能在这最后一刻明白他的决定。

梁辰：“我相信唐朵这时候也正在想办法让乔蓓蓓逃出来。两个人一起逃成功率是零。”

反过来，如果让唐朵先逃，她也干不出这么操蛋的事。

daniel：“好，我答应你，我先带乔蓓蓓出来，但是这件事会造成什么后果，我可负责不了啊，还有，我带她出来后，肯定不能回去了，你得想办法找人保护我……”

梁辰将他打断：“我到时候会给你一个手机，你到了地方不用联系我，我会找到你的定位，你按照我说的话告诉乔远。至于保护，我说过，我要她们两个人都安全，这是我的条件。”

绑架，二十四小时以内是最佳营救时间，时间越久，存活率越低。

绑架后的撕票概率十分高，原因很简单，无论是绑匪的声音、样貌还是任何细节，都有很大可能被肉票听出来，认出来。

死无对证，才是绑匪的第一选择。

……

梁辰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就联系上梁同。

“一个小时后，报警。”

梁同一愣：“你要报警？不怕把对方逼急了？”

梁辰：“警方介入，撕票率会降低到百分之二十以内，私了，等于送她们去死。”

梁同：“那为什么要一个小时后。”

梁辰语气很淡：“因为要给乔远时间交换肉票。”

梁同一时没懂，隔了几秒，反应过来：“你要去换唐朵？不行，我不同意！你……”

可梁同还没说话，电话就切断了。

……

梁辰为什么要去作交换？连他自己都说不上。

他有伟大到将生死置之度外，认定唐朵比他更值得活下来的地步么？没有。

他会为唐朵伤心难过么？他答不上来。

一切都是“计算”。

与其去分析乔远良心发现的可能性，抱着侥幸心理祈祷不切实际的东西，还不如相信科学。

无论哪种结果，他只要选择生还率最高的一个，就可以了。

他计算过，只要daniel的定位确定，他去了，交换出唐朵，daniel和唐朵逃出来，即便乔远再将他转移，时间上也会大幅度受限，藏身的选择绝对超不过方圆五公里的范围，藏身的地点更是少之又少，那么警方和搜救队按照原先的藏身地扩散式寻找，不到两个小时就可以找到他和乔远。

两个小时，他可以死一万次，却也有极大机会说服乔远，耐心等待梁家的赎款。

等两个小时，就有一个亿，乔远这种亡命赌徒不会做亏本买卖。

事实证明，daniel在情急之下的办事效率出乎意料的高，他拿到定位手机后，没几分钟就和乔远取得联系，定位图上的光点迅速移动。

不到一个小时，光点停了。

梁辰一路驱车跟着，距离光点的地方只有几十米远。

乔远竟将人藏在一栋老式住宅里，而没有选择荒郊野岭，四周居住的大多是孤寡老人，白天很少有人在户外走动，即便发现不对，恐怕也不会贸然报警。

人孤独久了，就会更惜命，更远离是非。

梁辰将车停在路口，将定位发给梁同。

时间到了，梁同联系了警方。

梁辰正往里走，手机响了，是他给daniel的手机打来的，但说话的却不是daniel，而是乔远。

乔远声音粗哑：“我听说，你要交换人质？”

梁辰：“是。”

“我凭什么交换，你值多少钱？”

“我姓梁。你可以看看本地的财经杂志和新闻，头版一定会看到梁家的消息。”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梁辰越来越接近光点，直到乔远再度出声：“好，你一个人过来。多一个人，我就杀了那两个。”

“我要先确定她们活着。”

“你等等。”

乔远话音落地，电话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很快，乔蓓蓓的声音响起来：“舅舅！”

声音又断了。

梁辰吸了口气：“还有一个。”

但这回，他等了很久。

电话里面，只隐约传来一声闷哼，还有很难辨认的杂音，直到daniel的声音传过来：“你可别把人踢死了，到时候什么都……”

乔远：“shutup！”

梁辰已经想到发生了什么事，唐朵一定不肯交换，即便乔远对她施暴，也忍着不出声。

梁辰脚下一顿，人已经立在距离光点最近的一扇铁门前，然后他让开几步，走到一旁的拐角后。

梁辰低声道：“你把电话给她。”

等了两秒，电话里传来喘息声。

梁辰认出来了，是唐朵。

他声音很轻的对她道：“你只有听我的，蓓蓓才能先出来。”

电话里沉默着，好一会儿，才响起一声轻轻地“嗯”。

很快，又出现乔远的声音：“行了吧？”

梁辰：“你让daniel带蓓蓓走。”

乔远：“好。”

但他答应的太痛快了，这不符合人性。

梁辰提醒道：“半个小时后，我如果没有接到daniel从仁爱路口电话亭打来的电话，刚才的条件就作废。”

主导权一下子掉到梁辰手里。

乔远勒索一千万，被动的是梁辰。

可如果赎款换成了一个亿，就是这个还没有落网的肉票说了算。

乔远本来还想玩花样，让daniel假装带走乔蓓蓓，这下反倒难了。

挂上电话，犹豫了几分钟，乔远决定再赌一把——赌本是零，赢了却是一个亿！

……

老旧的铁门突然作响。

拐角后的梁辰安静地站着，直到看到门里走出来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女孩，正是daniel和乔蓓蓓。

乔蓓蓓的眼睛没有蒙着布，却用双手努力盖住眼睛。

daniel抱着她走出门，一路下楼，很快就不见了。

梁辰的心里却开始急促的跳起来，从现在开始算，五分钟内，唐朵还有生存率，超过五分钟，就难说了。

他不能等半个小时，那时候唐朵已经被撕票，因为已经有新的肉票送上门。

梁辰又等了两分钟，从楼道的小窗户里看到daniel抱着乔蓓蓓下到楼下，他手里一松，将车钥匙扔下去。

daniel听到动静，回身一看，看到车钥匙，再往上看，刚好撞上梁辰的身影。

梁辰摆了个手势，daniel立刻拿起钥匙开车走人。

等车子驶出路口，梁辰没有一秒的耽搁，长腿迈开，飞快的走到铁门前。

屋里隐约传来一阵响动。

梁辰心里漏跳了一拍，用力砸门，同时拨通刚才的手机。

乔远很快接起，声音气喘吁吁：“喂！”

梁辰：“我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