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也知道,就算他问起勤帝之事,智善大师定然也不会多说什么,是以只是提出想借进宫玉牌。
智善大师对此没有意外,道:“玉牌就在藤盒之中,先放在你处,哪日用不上了,再带回寺中还给为师吧。”
“多谢师父。”八娃和尚心喜不已,得意的想到:虽然师父赶我下山还俗,其实师父心里还是疼我的。
“师父,勤帝真的会死么?”八娃和尚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
智善大师回道:“世人皆会死。”
“…”八娃和尚再次瘪嘴,脸上的喜意消失无踪,蔫蔫道:“师父,我走了。”
说了多次要走了,这一次总算是真的走了。
八娃和尚随着齐玄宸夫妇二人下山之后,便有寺中和尚前来告诉智善大师,说八娃和尚收拾行装时,原本郁郁寡欢,见到齐玄宸后被嘲讽了几句,又恢复了精神,抱着藤盒一路与齐玄宸斗嘴下山去了。
智善大师听言,欣慰的点了点头,道了一句:“甚好,八娃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
八娃和尚,不对,如今他已经不是和尚了。
走下最后一节台阶,八娃转过身,面对湛露寺方向,眺望许久。
曾经,他将这间飘渺清幽的古刹视作他的家,将师父视作他的父亲,将师兄弟们视作他的兄弟,如今他按照师父的所言,下山还俗,可他心里仍然装着这个养育他长大的地方。
小心翼翼的将藤盒放在草皮上,又卸下肩上的包袱,八娃和尚眼眶含泪,再次跪倒在地,虔诚的磕了三个响头。
安静的跪了片刻,八娃和尚再次抱起藤盒,拎起包袱,爬起身,认准方向,钻进了齐玄宸和宁薇所在的马车。
八娃和尚脑门上原已经干涸的血迹,被新鲜流出的血滴覆盖,齐玄宸睨了一眼,掏出一条手帕丢进他的怀里。
又看了看他手中的藤盒,随口问道:“盒子里是什么?智善大师送你的?”
“既然相思虫无法让人相思,要情蛊还有何用处?依我看,它不该被称作情蛊,该是无情蛊是对。”
八娃和尚支着下巴,继续说道:“真正恩爱相守之人,根本没有必要用它,就像是齐玄宸与宁薇,他们夫妇无需情蛊,依然情比金坚;会用到情蛊的,必定是无情之人,既然无情,强行相守,只会悔恨终身,如同武亲王和采芜那般,既然此蛊只有无情之人才会去用,还不是无情蛊么?”
“倒是有几分道理。”听到八娃和尚的话语,智善大师微微一笑。
八娃和尚受到了夸奖,脸上立即有了笑容,想到故事中,采芜还生下了一个女娃,他连忙问道:“师父,采芜施主所生的女儿,究竟是不是武亲王送给齐玄宸的婢女萼儿?”
智善大师无奈的摇了摇头,“为师不曾下山,连那婢女是何模样尚且不知,如何能够知晓?”
八娃和尚瘪了瘪嘴,也是,师父都没见过那个萼儿,定然是不晓得的。
“哎”智善大师再次悲悯悠叹,道:“那叶萼儿原也是个可怜之人,她身份特殊,为师为保下她一命,将她送去叶家,只是有些人始终不肯放过她,竟然将她生母烧了一半的蛊经传授于她。”
当年,武亲王将采芜举荐给了太皇太后闻氏,闻氏利用采芜所长,为她铲除异己,杀害无数无辜之人。
采芜将叶萼儿交给智善大师,便是想要保住女儿一命,也是希望叶萼儿可以摆脱闻氏。
然,智善大师终究只保住了叶萼儿的性命。
当时闻氏权倾一时,就算是德高望重的智善大师,也无法全然避开她的眼线送走叶萼儿,他只好将叶萼儿放在闻氏的眼皮子第底下,希望闻氏能够看在他的份上,放过叶萼儿。
只可惜,闻氏得了半本蛊经,却是无人能习得蛊术,她认定蛊术是蛊族特有的天赋,是以最终还是暗中派人找上了年幼的叶萼儿,将那半本蛊经交到了她的手上。
叶萼儿的确在制蛊一途上颇有天赋,她瞒着除叶家小子叶楠以外的叶家人,凭着半本蛊经,学会了不少蛊术。
当然,与她的母亲采芜不可想提并论。
好在后来华瑾大公主掌权,闻氏也越发深居简出,华瑾大公主对叶萼儿的事再清楚不过,却好像忘记了有这个人存在一般,从未启用,只是让叶家人就这样养着。
智善大师今日将叶萼儿之事告诉八娃和尚,其实也是在兑现当年的承诺。
在他看来,能帮助叶萼儿逃过为虎作伥的命运之人,便是齐玄宸和宁薇夫妇二人。
“时候不早了,八娃你下山去吧。”智善大师慈祥的声音再度响起,八娃和尚瞬间泪目,“师父,我舍不得您…要不我再陪您几日可好?就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