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康抿着嘴唇没有说话,但她手足无措的模样却是泄露了她心中的想法。
伍夫子所言不差,她正是这样想的,她认为宁薇让她待在伍夫子身边,就是让她监视伍夫子。
虽然宁薇不曾表露这样的意思,她却还是这样认为。
毕竟在她看来,身处高门大户之人,诸事皆力求稳妥。
“哈哈…”
杜康以为伍夫子看破了此事,哪知伍夫子却突然哈哈大笑,这让她有些莫名其妙。
看透真相的伍夫子不是应该生气的么?就算不生气也不应该这么开心才是!
接下来,伍夫子说出了一番她从未想过的一席话。
伍夫子说道:“最初我也曾这般认为,虽然我并不介意,但后来还是发现,这个想法大错特错了。”
“与六小姐初识,正是我奄奄一息命悬一线之时,她的善心救了我一命,与我而言,她是赐我第二条性命之人。单凭这一点,为她效力我便乐意之至!更遑论,后来她又为我治好了跛腿。
六小姐似乎拥有一双看透人心的眼睛,不知为何,从始至终她都十分信任我,虽然这种感觉很玄妙,但我的确是这样觉得的。
也就是说,她根本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将你送来监视我。”
“或许她只是以策万全,小姐行事素来周全。”杜康犹豫着说出了心中想法。
伍夫子摇了摇头,一针见血的反问道:“你以为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在我手下能做的了什么?”
“…”杜康哑然。
是啊,以伍夫子的手段,她能做的了什么?若伍夫子无心效忠宁薇,只是假意投诚,她杜康只怕连察觉他的真实意图都无法做到!
“你无法监视我,这一点你心里应该清楚。”
见伍夫子杯盏已空,杜康连忙为他续上,伍夫子屈指敲了敲桌面,继续说道:“同样,杜飘飘虽然长袖善舞,然而要在四皇子府安身立命却是有所不及,若非六小姐的人暗中相互,她早已真正沦为寻常以色侍人的舞姬。”
“以六小姐的财力和手段,她完全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伍夫子笑了笑,继而问向杜康。
“你可曾听过主子用人谋事,还会顾及奴才清白与否的?更何况,杜飘飘本身出身青楼。”
杜康不自觉的摇了摇头,仔细想来,小姐的做法确实闻所未闻。
她不知所措的抬眸看向伍夫子,“那小姐这是…”
“难不成其中还有隐情不成?”杜康立即出声问道。
伍夫子看了杜康一眼,很快便收回了眼神。
将挑拣好的茶叶放到一边,他语气平淡的回道:“有或没有,只有杜飘飘最为清楚。只不过,你别忘了宁沛芷从来就不是省油的灯。”
“您是说这事与宁沛芷有关?”杜康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这是肯定的,”伍夫子点了点头,斟酌片刻,沉声问道:“皇上为宁沛容免去了牢狱之灾,你可知道她如今的情况?”
自从抓捕杜飘飘归案的海捕文书发出,杜康立即失了分寸。
她一心想要求人救杜飘飘,哪里还有心思关注旁人?
“我…我不清楚,”杜康心虚的抿了抿唇,继而坦然认错,“是我错了,我甘愿受罚。”
如今的伍夫子是宁薇俯瞰京城的眼睛,他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京城的动向。
如宁沛容宁沛芷这样与宁薇有恩怨之人,更是伍夫子关注的重点对象。
杜康跟在伍夫子身边,却连这对姐妹的情况都不清楚,这不是失职又是什么?
“既然如此,府中花园的落叶便交由你捡,半月为其。”伍夫子并未重罚,只是让杜康捡树叶。
然,处罚虽不算重,却也算不上轻饶。
伍夫子的府宅颇大,是当初献出医治鼠疫方子齐文帝所赐,伍夫子让杜康捡树叶,而并非是扫树叶,其用意是在磨练杜康心性,让她往后遇事不要如此急躁。
伍夫子清楚急躁之人成不了事。
杜康自然明白伍夫子的心意,伍夫子已有多回说她做事毛躁,她也清楚自己尚有许多不足。
只是多年形成的习惯实在难以改变。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伍夫子深谙此理,是以虽然尽心引导杜康改变,却也没有太过勉强。
他一直细雨润无声的改变着杜康,不知从何时起,杜康身上再无半点风尘气息。
如今她大方干练,身上隐隐散发出一种文人才有的淡雅之气,旁人只以为她是个家族落寞,不得已只能自食其力的姑娘家,哪里猜得到她自小混迹青楼?
杜康能有今日的模样,皆归功于伍夫子对她的影响,而她对伍夫子这位昔日才华横溢的才子,也难免暗生孺慕之情。
然,伍夫子虽身在下九流的坏境之中,却仍然保持着文人的气节和不凡。
杜康虽对其儒慕万分,却碍于自己的身份,不敢吐露真心。
此生能常伴伍夫子左右,为其效力,杜康已经心满意足。
是以,此刻伍夫子惩罚于她,她非但没有心生不满,反倒是甘之如饴。或许在她看来,伍夫子罚他恰巧代表着对她的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