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雨秋点点头,毫不犹豫朝祠堂方向而去。
祠堂里,贺良跪地三叩响头,继而燃香三支,再次深鞠三次,双手将手中祭香插入香坛。
他看了一眼香坛之中的数支即将燃尽的祭香,继而看向贺老太的牌位,感叹道:“母亲在世之时从未对雨秋有过好脸色,临了却受雨秋祭拜,心中可有愧意?”
“虽说子不言母过,但在儿子看来,母亲您错了,儿子更是错了…还望母亲一路好走!”
贺良在牌位前静站许久,正当离去之时,耳边传来一阵刻意放缓却不乏急切的脚步声。
“将军”带着哽咽的声音传来,贺良心中一震。
他回过头来,水光晃动的眼中出现一个女子的脸庞,那女子从艳阳中走来,带着温暖的色彩。
“雨秋”这一声似乎道尽了沧桑,言明了心中炙热。
就是这么简单又复杂的一声,让一直控制着自己情绪的宁雨秋泪撒当场。
她没有向贺良走近,而是蹲在原地,捂帕呜咽。
这一刻她等了太久太久,此刻她只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哭尽往日的诸多周折煎熬。
贺良看在眼中,心中袭过惊涛骇浪。
若是方才他对贺老太的牌位说他错了还不够深刻,那么这一刻,他认定自己错的实在离谱,他差点误了心爱女子的一生,差点伤了她一世!
明明眼前这个女子是他一直誓要保护之人!
宁雨秋以往的模样,一个一个,如走马灯一般在他脑海中显现。
有时笑颜如花,有时娇羞温柔,有时愁容哀伤,有时寂静无声。
犹记得年少时的她,明媚活泼,敢爱敢恨,不知愁为何物,也记得新婚之时,自己暗自发下重誓,誓要守护她的美好。
此刻猛然发现,她的美好因他而逝。
贺良以前一直以为:再等一阵,一阵就好了,一切都会好。
然,这一等竟是十数载!
贺良呆立原地许久,任由心中的惊涛骇浪席卷全身。
良久后,他突然摸到自己空空如也的左手袖管,心情突然平静下来。
已经误了半生,难道还要继续?
绝对不行!
贺良抬起腿,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宁雨秋…
“说了多次让你无需与我们客气,你就是不听,当真该打!”锦云眉眼带笑,神情嗔怪的看着渔妹说道。
得知渔妹是贺奔流落在外的女儿之后,宁雨秋感念贺奔的忠心为主,遂做主将渔妹收为她和贺良的义女。
宁雨秋待她真心实意,虽是义女,却并不比亲生女儿差上分毫,相比之下,文氏当初从渤襄王的亲生女儿沦为义女,当真是个笑话。
认真说来,文氏倒也是个可怜人,堂堂皇族贵女沦落民间,还被自己的父王利用,为人妾室。
然,文氏此人心思不纯,甘做棋子,作恶多端,不屑为善,终是落了个凄惨收场。
于亦景对文氏可说是恨的牙根发痒,纵使当日文氏还要用处,他也忍不住多次对其下手,如今文氏再无丁点存在的价值,他自然不会手软。
清楚文氏最怕寇贼,于亦景竟然将文氏扮作男子模样,强迫她奔赴战场浴血杀敌,此举不可谓不狠!
宁薇听说此事之时,文氏已经吓死在了战场之上,据说肝胆俱裂,死狀极其可怖。
文氏昔日为虎作伥,害得贺家差点全数身死,宁薇对她自然不存半点同情。
只不过,于亦景这个报复的法子,实在让她大为意外。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到这样刁钻的法子的!
宁薇轻轻摇头,收回思绪,看着眼前的渔妹,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贺奔本就是一个孤儿,无亲无故,如今他不在人世,无人照拂渔妹,宁雨秋将此事揽在身上,认渔妹为义女之后,更是做主将渔妹的爷爷接回将军府,为其颐养天年。
渔妹如今贵为将军府小姐,性情却如从前一般温婉亲和。
她与从前并无不同,仍然坚持来广济医馆帮手,这份淳朴,实在难能可贵。
渔妹听了锦云嗔怪的言语,柔柔一笑,轻声道:“哪里就客气了,若是连招呼都不打,岂不是我无礼了。”
“你呀”锦云无可奈何的瞪了她一眼,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道:“都是一家人,无礼即是亲切,我还等着你唤我大姐呢!奈何左等右等都等不来!”
渔妹心中涌过暖流,从小到大,她只有爷爷一个亲人,不曾有过与姐妹相处的经历。
常常看着锦云锦月还有宁薇三姐妹欢快相处,她心底里也想与她们亲近。
她一直没有唤锦云‘大姐’,并非不愿,而是担心锦云不喜。
锦云方才所言,让渔妹顿生勇气。
有些不知所措的抿了抿唇,渔妹轻声唤道:“大姐”
“诶三妹。”锦云喜上眉梢,忙不迭的应声。
渔妹的爷爷未曾给渔妹起名,约莫也是想着渔妹一朝一日能够认祖归宗吧!说起来,没有名字这一点与她的父亲贺奔一样。
当年贺奔亦没有姓名,只有一个不伦不类的诨名,后来跟随了贺良,便跟着贺良姓贺。
如今渔妹依旧没有名字,但是她却有了姓氏,将渔妹认作将军府义女之后,宁雨秋本想将她写入族谱,只是因为渔妹有姓无名,只好暂时搁置,等贺良醒来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