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殊丽无双(十九)

“不……”玉微摇摇头,伸手将玉衡推出窗棂,“这一次,我想一个人。”

被推下去的那一刻,玉衡睚眦具裂,死死盯着玉微,像是要把她铭刻进心里。

他嘶吼:“安晏。”

她的身后是一室火光,那火光热烈而纯粹,照亮了她的眉眼,哀绝清冷,孤傲孑立。

一如她当年身着一袭火红嫁衣嫁给君钰,离开皇宫时的决绝。

……

寝殿即将倒塌的最后一刻,一抹天青色身影掠身飞入。

“可……酿造桃花酿的人”老管家低眉顺目,支支吾吾地有些含糊不清。

“怎地了?”君钰追问。

老管家咬咬牙:“桃花酿是王妃酿的。”

尽管知晓王妃对王爷是一个禁忌,但是老管家依旧忍不住地开口了。

他算不得高山景行之人,不然也不会在王妃身处琼华院被下人欺凌时冷眼旁观。

他那日也见到了王爷对君霜多嘴多舌的暴怒,自那之后,君霜便被调离了王爷身边,去了最严厉的刑罚堂。但君霜并没有说错,王妃贤惠恭谨,素来都是温和待人。

也许是真的要人之已死,世人才愿意真真正正正视她的那些好。

他已是行将就木,不过拖着一副破旧残躯,苟延残喘。若是今日之言能让王爷怜惜王妃些,将王妃的尸骨迁回王陵。他便是此刻去地下给王妃赔罪也是甘愿的。

君钰闻言,提着老管家的手像是触了火一般,倏地松开,猛地倒退几步,狭长的凤目微眯。

桃花酿是玉微酿的?

君钰的脑海中骤然浮现出今日玉微的笑,明明在笑着,却无端地让人如坠冰窖,寒彻心扉。

他的心不断地收缩,像是被什么猛地捏住,收紧,再收紧。百般情绪涌上君钰的心头,像是要把他吞噬进无底深渊。

就连当年宁宁拒绝他时,他也未曾这般心神崩溃过,几乎哀毁骨立。

他到底怎么了?明明不爱玉微的。

为何此刻犹如百爪挠心,脑海中不断翻腾着与玉微过往的一点一滴。

“王爷?”老管家以为会等来想象中的暴怒,却未曾想君钰听见他的话之后竟是松开了他。

老管家战战兢兢地抬眸向君钰看去,映入眼帘的竟是君钰绝望神伤的模样。老管家一瞬间大惊失色,以为是自己触怒了君钰,让他想起了蓝宁。

“王爷,老奴斗胆,请王爷看在与王妃的夫妻情分上,将王妃的灵柩迁回王陵。王爷,王妃不能至死都不能归家啊……”老管家声音有些哽咽,佝偻着残躯伏首跪拜,虽是惶恐不安却依旧为玉微求情。

君钰眼含复杂地望了一眼老管家,没让他起身,绕过他便抬步走远。

么么~宝宝们,如果你们看见这一段话就代表着你买的是防盗章。

玉衡愉悦地抚着玉微的秀发,一下又一下。

良久,他起身,先是自己穿上了龙袍,而后细致地为玉微换上了正红的凤袍,替她描好精致的妆容。

亡国之君,不应苟活于世。

“微微,我们来世再做夫妻。”玉衡的声音清凉低沉,威仪的俊颜染上一层昏暗幽深的清霜。

玉微笑靥如花:“好。”

得到满意的答案,玉衡温雅地笑着,伸手推翻了身侧的烛台。

烛台倒落,星星点点的火光灼烧着帷幔,犹如浴火的凤凰,自由地翱翔于天际。不过片刻,火势蔓延,带着燎原之势,乌黑的浓烟缭缭升起,弥漫一室。

玉微被滚滚的浓烟刺激得感觉到有些许不适,她微微弯下腰身,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玉衡从玉微身侧轻轻拥住她,拍着她的背脊,动作温柔至极,低低地安慰:“很快,很快就不会痛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温润内敛,犹如环佩相鸣之声。

他怎么舍得放开她,留她与南砚宸恩爱。即便是死,他也要带走她。

这个世间,他唯一还眷念着的,便也只有她了。只要有她在身边,便是置身无涧地狱又有何妨?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微微是不是安晏,此刻都已经不再重要。如是想着,玉衡越发拥紧了玉微,甚至细致的为玉微遮住口鼻,生怕她被浓烟呛到。

他舍不得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可她必须陪着他,若是他一个人去了地狱,寻不到她,可怎生是好?长居深宫数十年已是太寂寥,他不想置身鬼狱还孑然一身。

玉微乖顺地窝在玉衡怀里,眼底映衬着赤红的火光。事到如今,玉衡竟还在自欺欺人。

浓烈的火光即将要吞没整个寝殿时,玉微俯首,微弱地在玉衡耳边低喃:“皇兄。”

玉衡错愕地望向玉微:“微微,你说什么?”

“皇兄,娶了自己妹妹,背德□□的感觉如何?”烈烈火光里,玉微笑得张扬肆意。

玉衡拥着玉微的手一松,分明是置身烈火之中,玉衡却只觉全身发寒,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半个身子几乎都要陷入那猛烈的火光之中。

玉微一步步逼近玉衡,眼里满是嘲弄的笑意:“皇兄,你不是早就已经猜到了吗?”

漫天大火中,玉微一袭正红的凤袍,比之封后那日更隆重庄严,仿佛即将羽化归去。

玉衡上前一步,攥住玉微的双肩,手指几乎要掐进玉微的血肉之中,霸道而执拗地宣告道:“不……你是我的妻子,不是安晏。”

她只是他的妻子,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安晏早就已经死了,她不过是在埋怨他那些日子里伤害了她,所以在欺骗他。

“皇兄何时也学会这般自欺欺人了呢?”简直和君钰的反应如出一辙。

“我何曾说过自己便是安晏?”玉微似笑非笑地盯着玉衡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