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夜离沉默的看着“秦清澜”收拾尸骨的一幕,握着剑的手指一根根狠狠握紧。
他的父亲……
亲眼看到他自己被碎尸万段的画面,亲手去捡自己的尸骨,心中该有多痛苦折磨?
秦夜离眼角酸涩,别过头不敢再看那一幕。
完全被忽视了的长云观众人:“……”
他们明知道百里戎铮是为秦夜离出头,可百里戎铮打着皇室和官府的名义,他们偏偏有理无处说!
难道他们要阻挠百里戎铮办事,然后被百里戎铮扣上一个反抗官府、反抗皇室的罪名?
他们这些年跟皇室互相利用,他们为皇室办事,皇室提供给他们奇珍异宝以做修炼,他们一点也不想跟皇室闹翻。
最为重要的是,他们长云观被爆出有大妖,同时他们的老祖死了。他们已经失去了老祖这个强大的靠山,若是再明面上跟皇室作对,那些早就将他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其他道观怕是不会放过这大好良机,一定会高举“斩妖除魔”的大旗,声讨长云观,让他们交出被他们
抚养长大的大妖……
观主沉默的看着百里戎铮这个最不受宠的皇子明目张胆的打着皇室的名义威胁他们,缓缓垂眸,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突然露出一抹阴狠笑意。
他抬起头微笑着看着秦夜离,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秦王真以为这尸体是我们偷的?不,你错了,是皇帝要他。要是不信的话,你祖父的尸体还在皇宫呢,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素来知道,当敌人足够强大的时候,跟敌人正面杠上不是明智之举,最好的法子是转移敌人的注意力。
当秦夜离有了一个更恨的仇人时,他们也就可以暂时安全了。
不然秦夜离半夜来暗杀他可怎么办?
“你说是谁?”
观主的话让秦夜离猛地侧眸看向他!
皇帝?
父亲和祖父尸体被盗的事,果真跟皇帝有关系?
观主没有再说第二遍,他知道秦夜离听清了,只是不敢置信罢了。
他挥了挥拂尘,勾唇淡淡的笑着,“王爷,咱们大月朝的皇帝可不如你想象中那么懦弱无能啊,他背后……呵呵……”
多余的话观主没有说,只要足够勾起秦夜离的兴趣就行了。
虽然他希望看到秦夜离和老皇帝两虎相斗,可是如果把什么都摊开跟秦夜离说清楚了,秦夜离直接上手干净利落的解决了那群人,岂不是立刻就能转头回来对付他了?
他没有那么蠢。
秦夜离对观主的话半信半疑,深深看了一眼观主,然后捡起自己的兵器长枪,彻底无视了“情敌”的兵器诛魔剑,跟着百里戎铮走了。
“……”被抛下的小可怜诛魔剑简直要哭了。
难道主人转世轮回后还能跟它心灵相通吗?难道它刚才嫌弃主人是弱鸡,甚至想反噬主人的心理活动全部都被主人感受到了?
主人这是生气了不要它了?
诛魔剑急得团团转,嗖的一声冲出了院落,朝主人追了上去。
……
一离开长云观的地盘,百里戎铮就收起了那高高在上的姿态,示意几个兵将赶紧将滑竿抬过来,对秦夜离说:“王爷身上有伤,让他们伺候你下山吧。”
他倒是想用华美的马车和轿子接秦王,可这蜿蜒的山路,它还就只能用滑竿才好行走……
简陋是简陋了一点,不过挺好用的。
秦夜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口,之前虽然恢复了一点,可骨头还伤着,既然有人伺候,又何必自己逞强走路呢?
“多谢。”
秦夜离朝百里戎铮道谢。
刚才要不是百里戎铮出现得及时,他想离开长云观免不了又是一番苦战。
百里戎铮指着他身上的伤,笑着说:“不必道谢,只要你不怪我来得太晚,我就安心了。”
秦夜离摇头,“从长云观下山再进城门找衙门调兵遣将,再浩浩荡荡上山,戾王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他拱手再次道谢,“我牢记在心。”
两人相视一笑,没有再客气,各自坐上了滑竿赶着下山。
毕竟秦夜离的伤还需要赶紧躺下来仔细包扎调养才行。
秦夜离靠在滑竿的靠背上,看着走在百里戎铮身侧、不时的回头看自己这边的傀儡侍卫秦清澜,他眼睛一酸。
父亲被毁尸的愤怒,他一个人在院落里被欺负却没人来帮他的委屈,以及伪装出冷漠王爷的模样应付众人时的心神俱疲,种种情绪涌来,让他现在好想一个人躲着哭一场。
可是他不能……
从小到大一直如此,再委屈都不能在人前暴露本性。
再难过,也得憋着……
傀儡侍卫对他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示意他安心,他沉默的红着眼眶深深看了一眼傀儡侍卫,然后闭上眼睛,安心的昏睡过去。
有父亲在,身受重伤的他终于可以放心的让自己睡过去,不用再强撑了。
他真的好累。
……
秦夜离这一睡就睡到了翌日卯时。
蓦地睁开眼睛,看到帐幔顶上陌生的凤凰绣纹,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在百里戎铮的王府中。
一抹淡淡的幽香钻入鼻尖,秦夜离一怔,意识到那是什么香味时,背脊蓦地一僵。
他缓缓低头看着自己胸口。
一只小小的白色狐狸乖巧的蹲在他胸口,蓬松的大尾巴轻轻盖在他伤痕累累的地方,两只前爪很没安全感的抱着他一缕发丝,窝在他颈间安睡着。
他放在被子里的手指轻轻一动,小家伙就被惊醒了,睁开眼睛湿漉漉的望着他。
一见他醒了,小家伙高兴极了,一时间都忘了说人话,发出的是狐狸的“吱吱”声。
秦夜离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它背上的毛毛,问她,“你一个人回来的?他呢?”
小家伙伸着爪子指了指桌上一个漂亮舒服又透气的布袋子,“他在那里面呢。”
秦夜离看着那小小的布袋子,愣了一下。
小家伙蹭了蹭他的下巴,说:“我把他装袋子里拎回来的,他要我抱抱,我都没有抱的。我怕你生气,怕你不高兴,怕看到你皱着眉毛好委屈的样子——”
秦夜离看看桌上那布袋子,隔着袋子似乎都能感受到里面那只狐狸的憋屈和委屈。
再看看一回来就变作原形趴在自己胸口哪儿都不去的小家伙,秦夜离只觉得自己的心被小家伙一瞬就填满了。
他弯唇笑了。她对他的在乎,让他内心的所有委屈,都不再是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