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儿还小,暂无能决断政务,所以,十一娘,我出征西疆,后方一切,也只能委托予你。”贺烨愧疚道:“也只能再让你,站在风口浪尖,再一次独当一面了。”
十一娘也只能压抑担忧沉重的心情,慨然道:“圣上既已决断御驾亲征,我这皇后,理当辅佐太子监国,否则莫说圣上心有挂礙,政权交予旁人,我也会寝食难安。”
贺烨大笑:“有皇后与我并肩,确然再无后顾之忧。”
“只恐朝堂之上,又会发生争执了。”十一娘道。
韦太后看似大受打击,消沉渡日,但这个女人决不会当真灰心丧气,又还有冯继峥党徒,也坚决不会认同由她这个皇后,掌握监国执政的权柄。
“我已经下令,让十四郎速返京都。”贺烨拉起十一娘的手,一同站在玲珑台,南向的那面琉璃壁前:“伊伊,虽然艰难,这副重担也只能暂时压在你肩头了,不过我离开之前,亦会尽力替你排除障碍。”
“离开”二字,忽然让十一娘心生极为不好的感觉,下意识间,便紧紧回应贺烨的牵握。
可她从这个男人,挺拔的肩脊,明亮的眼底,又了悟一切已经无法阻止。
“贺烨,你要记得你曾经许诺,我会守在大明宫,坚守长安城,等你大胜归来,可如果你不能信守承诺,我一定会怨恨你,我会与你恩断义绝,以你意料不到方式,给予你报复。”
“我知道。”贺烨轻笑,将十一娘拥入怀中:“你放心,我不会输给阿史那奇桑,不会辜负你之等待,就像这十年之间,晋阳之时,我说过我会回来,就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忍不住吻上十一娘的额头,眼角,鼻尖,最终到她的唇舌。
“我也舍不得……伊伊,余生还长,无论如何我都会回家,与你长相厮守。”
十一娘人缘虽好,却心知肚明,世上仍有不少人,恨不能将她剥筋去骨,诅咒什么的若有用,她这时早已经死无葬身之处了。
所以她并不在意秦霁这时的放肆,却也再无同病相怜的心情,一个人面对至亲的死亡,仍然无动于衷照旧只重功利,这样的人也真算禽兽不如,所以她漠视秦霁状如癫狂的不甘,公事公办的交待道:“圣上已有决断,遣朝臣,往胜州,迎回燕国公及秦将军灵柩,战亡将士,功勋必得追封,燕国公一爵,亦得世袭特例,圣上何曾寡恩?德妃切莫因为悲痛而失神智,犯触诋毁之罪。”
“父祖得以追封本为应当,爵位世袭罔替,亦无非是长兄之幸,然我父祖,历来疼爱小兄无忧,未知圣上可有恩赏?”
十一娘:……
她彻底没了情绪与秦霁继续理论,冷然道:“纵然德妃心中不平,也不该直冲紫宸殿寻圣上理论,国失大将,多少事宜,圣上正与朝臣商议,德妃因悲痛而失态,圣上虽能体谅,然外臣未免物议燕国公府门风不正,德妃又怎对得起令祖令尊?”
便嘱绾芋:“德妃因亲长之逝,悲痛不已,我不放心,暂留德妃安抚,转告锦华殿宫人,不用担忧。”
又对秦霁道:“我会代禀圣上,德妃纵有委屈,待圣上来蓬莱殿时,再当面相告吧。”
便拂袖而去,留下几人看管德妃,免得她因为不甘,把笑话闹去前朝。
却也当真让江怀走了一趟紫宸殿,转告贺烨忙完政务后,务必前来蓬莱殿,德妃在此恭候呢,我这皇后无能,只好让天子亲自安抚她了。
贺烨虽与皇后经过开诚布公,近一年间如胶似膝的亲蜜情态更胜新婚之时,可心里那个疙瘩却一直存在着,听说皇后又助其余女子牵线搭桥,暗中耿耿不满,直到见了皇后,听她甚是鄙厌地道明情由,皇帝陛下这才不再别扭。
“秦氏指望不上,燕国夫人那处,只能有劳皇后多多安慰了,说来也的确遗憾,夫人亲出之子,尽皆战死疆场,如今连燕国公也撒手人寰,又好在还有无郁,秦氏一门,还未失去顶梁柱。”
“我是想着,德妃所图,无非贵妃名位,现今这情况,予她也不要紧,也省得她抱怨圣上凉薄无情,因绝望而生仇恨……”
“她所图又岂止贵妃而已?”贺烨冷笑道:“燕国公是燕国公,德妃是德妃,一门忠烈,岂能为无耻女流垫脚?”
十一娘便也没再坚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