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1章 公然打压

望族权后 刹时红瘦 3565 字 2024-04-22

震惊不已的宫女此时又听见皇后舒缓的口吻:“圣上莫要迁怒宫人,秦孺人心中,无非埋怨妾身处事不公罢了,她想她今早并非有意挑衅,确然是因为身体不适,故而告病,又哪里称得上逾矩?妾身却借故剥夺她襄助宫务之职,六姐也就罢了,有意重用齐姬,齐姬只是媵位,原本不该越过她去,秦孺人深感不平,料到圣上今日会来蓬莱殿用膳,这才打发了宫人前来举告,只秦孺人悲愤之余,当然不会授意宫人如何措辞,这宫人却能将话说得滴水不漏,并无冒犯妾身之意,又怎不算伶俐,怎不知进退?”

言下之意,不知进退者另有其人,那就是秦氏。

徐舒深知主辱仆死的道理,可在天子盛怒之时,她实在不敢为秦氏争辩,好在是经皇后这么一说,天子似乎并无迁怒之意,只道:“皇后便教导教导秦氏,让她懂得规矩礼仪,今后若再敢逾矩,严惩不恕!”

十一娘会意,冲竭诚配合的皇帝陛下莞乐一笑,方才看向宫女:“你不用惊慌,认真听好我言辞,务必一字不漏转告秦孺人。”

徐舒低声应诺,这回却不敢再起身跽跪,却不得不竖起两只耳朵。

“从前在潜邸,我虽让两位孺人共襄内务,却并非因为规矩所定,乃是我奉太后懿旨,不得不分心于外政,只好劳烦两位分忧,然王府孺人,虽得品阶,论来却并无襄理内务之职,更何况如今入宫,我为皇后,执掌凤印,就算需人襄助,亦无照从品阶高低之说,莫说秦孺人今日主动告病,就算她并未缺席问省,择何人襄助,也应由我决断。”

十一娘顿了一顿,见徐舒仍然匍匐在下,不由稍稍蹙眉:“你可听清了?”

“奴婢不敢疏怠。”

“那还不快滚!”立即又听天子斥喝。

——那还不快滚!

当徐舒回到锦华殿复命,在秦霁的追问下不得不将天子这句“态度”说明,只听“砰”的一声重响,就见秦孺人拍案而起,这出身将门的女子,原本甚有英姿翊爽的气度,往常却克意效仿世族女子温声软语绵里藏针的言行,但这回显然是因怒火焚顶再也顾不得姿态,她来来回回地踱步,握紧了拳头泪涨了双眼,狰狞的一面显现无遗,尖厉的嗓音更是刺得徐舒耳膜颤颤。

“圣上怎能如此,怎能如此?!明明知道柳氏之所以如此张狂,是为打压我,圣上非但不顾,竟然还助涨柳氏气焰!若非我父祖襄助,圣上哪里能如此顺利谋夺帝位,他怎能如此对待我?!柳氏分明乃韦太后耳目,纵然薛绚之等助圣上起事,无非也只为将来富贵而已,论功勋,又怎比得上我燕国公府满门血战疆场,用刀剑性命为圣上斩荆披棘,纵然是为拉拢世族,后位都已给了柳氏,又哪里需得着更多虚以委蛇?!柳氏甫得凤印,便夺我襄助宫务之权,分明是想给我难堪,告昭后宫疏远锦华殿,圣上竟纵容她如此欺辱!”

秦霁当然有悲愤的理由,因为她一直隐隐担心却尚怀饶幸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她盼了十年,隐忍十年,数千昼夜的愿望,最终却成为镜花水月空中楼阁,那张闪闪发光的凤椅,最终还是失之交臂,那她这十年忍辱算什么,算什么?!

在诸多宫女远远的饱含同情的注视下,江怀坚信自己今日必定是面带晦气。

尚食局的女官已经送来了晚膳,皇后却迟迟未宣,室内正在发生什么已经不需质疑,他可是潜邸旧仆,哪能不知此刻万万不应叨扰,偏偏秦氏遣了宫人来向皇后禀话,江怀立即感应到阴谋的气息,但同时也意识到皇后应当不会错失这一机会,他不敢触怒圣上,却牢牢谨记圣上一再叮嘱必须忠于皇后,于皇后既然有利,当然不能置之不管,他如今任职皇后殿少监,禀知事自当主断,不能推脱予其余宫人,亲信没了碧奴、阿禄两人,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找不到,江怀一犹豫,冷不丁便将“陛下”二字唤了出来。

五月的傍晚,龙首原上,往来息吹甚是清爽,江怀这时却汗流浃背,苦着脸等候在外,暗中早念了千百句神佛保佑,皇后务必体谅安抚,莫让圣上迁怒于他。

好一阵,终于才听皇后一声“进来”。

江怀似叹似吁,把背脊更加弯低十分,缩了肩,垂了眼,两股颤颤入内,跪在地上,额头抵向地面,只禀事务,当然不敢窥视龙颜。

贺烨好事被扰,心里憋一团火,听到始作俑者是秦氏,无形的火苗冲透天灵盖,只瞄着江怀可怜兮兮的倒霉样,倒没有迁怒这个阉宦,江怀毕竟是皇后身边仆从,理当赏他几分体面,于是只冷哼一声:“这奴婢倒来得巧,赶着用膳之时,是代秦氏向皇后禀事呢,还是冲着朕来?”

十一娘也怕江怀被迁怒,今后遇见此类事故越发不敢果断,含笑道:“是我早有交待,秦孺人既称病,怕她有何变故,若孺人处打发禀话,不可延慢。”

贺烨挑眉,知道十一娘是要利用他这帝王威风打压秦氏,虽说心中恼怒,倒并不是针对十一娘,他是在大明宫里长大,耳闻目睹过不少妃嫔争宠,懂得皇后虽说乃后宫之主,权威实际仍然掌握在皇帝手中的道理,正好比秦氏,仗着出身燕国公府,以为从龙有功,看来是没将皇后放在眼里,要是自己不表明态度,秦氏今后还会兴风作浪,借此机会加以警告,让她放明白些懂得循规蹈矩也好。

便一挥手:“放人进来吧,朕倒要听听,秦氏有何不满。”

江怀这才如释重负,暗暗感激皇后殿下的仁德,仍不敢多话,躬身退出,到门外才挺直了腰,拉长语调着人带领秦氏所遣宫女到此,虽姿态据傲,却不显喜怒,拿腔作调扔下“进来吧”三字,慢吞吞转身再折了进去。

十一娘仍是与贺烨隔着膝案坐在阔榻上,见榻前青衫红裙的宫人匍匐见礼,身量高挑,肤色白晳,发梳双鬟,佩系蝶扣,约莫十五、六岁,正是上昼时禀知秦氏告病那位,此刻听她仍然语调平缓,一字一句都符合宫规。

“奴婢徐舒,拜叩圣上、皇后尊驾。”

贺烨恍若充耳不闻,等着十一娘发话。

“起身。”皇后之尊,当然大无必要让宫婢免礼,又虽说喊起,宫婢仍要再拜,才敢跽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