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7章 复兴元年

望族权后 刹时红瘦 3827 字 2024-04-22

又想起七娘来,忍不住眉心紧锁:“她今日,有意不跟行舟去看望九娘,当我不知道她那点心思?她怨怪行舟,也怨怪我,认为我与行舟不喜她这嫡女,反而更加疼惜十一娘,她也不想想,十一娘这些年来,从九岁时起,十多年了,经历多少艰难困阻,好几次说是生死攸关都不为过,她只看着十一娘拜得名师出入宫廷贵为亲王妃,眼睛里只有风光显赫,全然看不到风险荆棘,她那桩姻缘怎么不好了?若不是她自己折腾,也不会闹得与丈夫离心离德!她初嫁时,莫说夫婿,连翁姑待她都如自家女儿,韩东确然没有经天纬地之才,守成却绰绰有余,待她又一心一意,她倒好,逼得韩东纳妾,终于闹得夫妻离心!”

太夫人越说越气:“她与九娘可是一母同胞亲姐妹,九娘临产之时,她倒好,竟打着看望九娘那幌子,怂恿九娘说服翁爹,向豫王施压暗助太后,九娘拒绝,她连九娘都埋怨上了,今日才不愿去恭贺亲外甥洗三礼,又妒嫉九娘待十一娘比她更亲近,这才忍不住讥嘲!”

太夫人揉着眉头,不怪她恼火,是因七娘的言行太可气!

上昼时,七娘来祖母面前问安,与十一娘在门前遇见,当着众多仆妇面前便出言挑衅,讥毁十一娘枉被世人盛赞才智出众,结果却有负太后寄望,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眼看将被弃之如履,使家族蒙羞,可笑稚幼之龄时始,便楚心积虑虚张声名,到头来却是镜花水月一场徒劳,七娘的言辞极尽尖酸刻薄,甚至根本不怕被太夫人知闻。

而太夫人对这个孙女显然彻底绝望了,连当面斥责都觉得是枉废唇舌,又因体会得圣上的用意,关于诸多隐密,当然并不愿意这时便向一门心思仍然妄想攀附权贵的七娘说穿,故而装作不察此事,只在暗下发泄不满。

曹媪倒也明白太夫人虽怨怒七娘利欲熏心,不顾手足亲情,可到底是亲孙女,看着长大的孩子,恼火归恼火,大不至于弃之不顾,仍然劝解道:“七娘子也是因为自己过得不如意,对王妃才会心存妒嫉,那些风言风语王妃听得多了,又何曾放在心上?这好歹福祸,原本也不由人言定断,小姐妹之间斗嘴,太夫人却气坏了自个儿,王妃与七娘若得知,怕是两人都要自责了,太夫人一贯疼爱子孙,又哪会真舍得孙女们难过。”

“十一娘当然不会与七娘一般见识。”太夫人颔首。

圣上初登大宝,恐怕除了贺湛、薛绚之等近臣以外,就连灵沼公王淮准、京兆李、卢诸家,实际也拿不准这位新君的喜怒好恶,韦太后看似失势,要想彻底翦除她这汲汲半生经营建立的党势,内革弊政外定敌患,并不是那么轻易,执政之人的替换,也必定会导致朝堂之上人事的震荡,贺烨已经不是偏安一方,仅只靠着隐忍与太后周旋的晋王了,他已经亮剑,从此在明不在暗,夺位之战已经尘埃落定,但新的争斗才刚刚拉开序幕。

韦太夫人对于后位的归属当然不存疑虑,她也相信长子誉宜,次子信宜,包括以柳彦为首的孙辈,他们懂得取舍进退,不管将来局势如何变幻,他们有能力,也有决心辅佐圣君荡平内忧外患,保全家门,而只要京兆柳仍然兴盛,十一娘便不会失去庇靠。

但出乎太夫人意料的是,十一娘并不像表面上那般云淡风清,她其实满怀焦虑。

江怀没有进入内殿,却显然听见了那番交谈,此刻仍是在篷莱殿中,他摁捺下心中的实话,直到身边再无耳目,才压低了声说道:“纵然让王妃入见,必定也不会在太后面前露出蹊跷,圣上又何必一口回绝呢?王妃不得允准入宫行仪,只怕那些外命妇看在眼里,也会议论纷纷,就连……连秦孺人,也……”

贺烨这时虽然还没有行登基大典,但太后既书懿旨,奉上国玺军符,文武百官在庐州之时便已君臣之礼参拜,江怀这时称他为圣上当然不算逾制,不过穆宗帝丧礼未毕,当然不能急着册封后宫,所以十一娘仍是王妃,秦霁与婷而也依然还是孺人,但江怀乃江迂亲自择定的心腹,十载以来,侍奉王妃左右,必须是自己人,他当然不以为晋王会对王妃心怀戒备,也坚信王妃理当便是将来的皇后,不过江怀心中总有些不踏实,想不通圣上为何故布迷障,就算太后察觉王妃早与圣上同心同德,难道这时还能阻挠王妃母仪天下?

圣上如此行为,岂非多此一举?

贺烨并不打算对这宦官解释用意,但他心情甚好,倒也不在意多说两句:“穆宗之所以能得帝位,是韦太后当年逼迫阿兄妥协,穆宗既非我亲长,于国于民又无半分建树,我是绕不过去,王妃明明可以避开,为何还要一连跪上二十七日为他哭丧?至于闲人议论,只要将来王妃高居后位,岂能伤她分毫?王妃也不会在意入宫哭丧这所谓荣光,她必能懂我心意,倒是你刚才提及秦氏,她怎么了?”

江怀一听圣上这口吻,彻底放了心,也不隐瞒秦孺人的蠢蠢欲动:“秦孺人对篷莱殿,似乎大有企图,连身边婢侍,如今也能将玲珑台赋倒背如流了呢。”

贺烨斜睨江怀,须臾间便又正视前方,只眉心还是难免笼罩了几分冷意:“如此也好,她越是热忱,越让太后相信我对后位另有计划。”

江怀越发佝偻着腰身,不再多嘴,但他至始至终,尽管疑惑圣上的多此一举,却从不以为秦孺人有望凤座,燕国公从龙有功,勋劳当然不小,圣上对燕国公乃至秦无郁也极为敬重亲近,但是对秦孺人嘛,时至如今,秦孺人竟然依然瞒在鼓里,对多少机密一无所知不说,居然以为圣上对王妃一直怀有忌防,圣上若真有意立她为后,又何必诸多隐瞒。

江怀相信了贺烨故布迷障的解释,但十一娘反而焦灼难安。

她没有想到“软禁”之令直到登基大典之后仍然没有解除的迹像,害得她在听闻九娘诞下一子之后,居然都不能去豫王府看望。

贺烨的登基大典定于为穆宗举丧一月之后,事实上距穆宗真正驾崩之日,已经过去五月有余,穆宗是以德宗嗣子之名继位,非新君亲长,而为幼弟,这当然不同于父死子继甚至有别兄终弟及,故而自登基大典后,立即恢复常朝视事,然而宗室王公包括文武百官,虽说举丧二十七之后即可除服,但仍要遵循一年之内禁止婚嫁宴乐的礼法,贺清是宗室子,小儿子的洗三礼当然是无法操办了。

而登基大典之后,耻辱的共治年终于宣告结束,改元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