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个乞儿,某日便拦住上清观某亲卫乞讨,那亲卫立即禀报贺湛,又直到两日之后,贺湛大剌剌来到西妩家——他没有被软禁,虽然行踪会被盯梢,立即知报谢莹,但谢莹也明白贺湛与西妩家素有来往,偶尔前来寻欢作乐排遣寂寥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就连刘氏,虽说拈酸吃醋,一来不敢质问贺湛,再者也不敢冒犯有阿史那雄河撑腰的西妩,亦只能装作大度,不闻不问。
西妩家的小蔡姬,原本便是急公会众,极为可信之人,十一娘一行人时时需要乔装,当然带着胡伯,胡伯按着小蔡姬的容貌,制作出一张人皮面具,十一娘回回与贺湛碰面之前,早一日到西妩家,与小蔡姬易装,便能瞒天过海。
当然,这样的碰面并不频繁。
但十一娘已经知道了阿史那奇桑的心态,如何诱他中计,框架逐渐构成。
同时,十一娘开始用“阮二娘”的身份接触刘氏——柴取虽然不再任职京兆尹,却没有被突厥汗王彻底“遗弃”,毕竟这人也是进士及第,撇开品行,固然于治政上也没有太大才能,更不提军事才干,但文笔还算流畅,草拟诏令还能帮得上忙,他现在的职位,类似于中书舍人。
又因刘氏甚得长平公主谢莹看重,俨然长安城的第二贵妇,炙手可热,商家当然要争取行贿,柴府门前车水马龙,争相奉迎者并非“阮二娘”一个。
而这位当然要比西妩更加难以打动,耗废了十一娘不少钱财与心机,终于争取到面见的机会。
十年过去,晋王妃还换了一张脸面,于是故人相逢,并未引起刘氏警觉,在“阮二娘”竭尽心机的阿谀奉承之下,刘氏终于认同了这位“知己”,并不厌烦阮二娘三天两头就来讨好,对于这商家妇意图讨好长平公主的长远眼光甚至赞许不已,话就渐渐多了起来。
于是艾绿丫头,终于盼来了让她热血沸腾的新任务!
少妇正是晋王妃,“夫郎”却是薛陆离,至于丫头,当然是艾绿。
洛阳阮家的确商贾无疑,背后的主人却是剑南道富商陈宣炽,这一层关系极其隐秘,当然陈宣炽与晋王系之间密切的关联,就更加不为外人所知了。
这一行人,除了起初出面交洽的大管事,如艾绿、碧奴,包括白鱼、贺琰等人,全都改头换面乔装成为商家随从,他们倒容易蒙混过关,不至于一一遭受盘问,陆离却因为体弱多病,乔装成随从是个极大的破绽,偏还不善演技,竭尽努力也没法效仿商贾的世俗圆滑,举止言谈一看就超凡脱俗,是以十一娘几经考虑,才如此安排了陆离的身份。
毕竟不少文士,不是个个都出身名门世望,如柴取一般寒微门第,多年努力不得仕进,为养家糊口,不得已屈为商贾管事、账房者也不罕见,当然更多的是投靠官宦为门客,抑或西席,但那也需要时运,总之只要限制陆离更多言谈,流露出名士风貌,商贾赘婿的身份还不至于引起质疑。
故而陆离的嗓子原本无事,是萧小九从莒世南那里学得的“旁门左道”,用一粒丸药,造成“热咳”低哑,敷衍过去言谈不便。
十一娘是成竹在胸,艾绿却忐忑不安,总是担心陆离露出破绽来,就连陆离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蒙混过关,此时听艾绿如释重负,他自己也觉汗颜:“我确然是拖累。”
但他是一定要陪十一娘涉险的,他没有办法做到独自留在洛阳。
一行人先往住处——正是晋王殿下曾经在平康坊的别苑,自离京后,为防暗通宣扬坊陆离别苑的密道暴露,早早变卖,接手房产的户主当然也要是自己人,正是洛阳阮家。
阮家虽未在长安开设商号,做为行商,自然时常往来于京都,置下产业用作盘桓也是情理之中,但当然不可能“拿下”晋王府,不过平康坊只是贺烨当年私置的别苑,方便寻欢作乐,不属皇室产业,变卖给商贾并不奇怪,事隔多年,此时自然也无人追究这桩旧事。
又晋王妃虽然成功潜入长安城,自宇文盛离开洛阳后,尚且不知丹凤门事件一系列变故,她自然也没有愚蠢到马不停蹄公然联络贺湛的地步,打问清楚东、西两城,六街已然基本解除禁防,阿史那奇桑为了鼓励商贾进驻东、西二市,也不再限制内外城郭民众往来,甚至将“无人认领”的商铺整合,重新租赁予商贾,她既是顶着阮二娘的身份,当然立即张罗开商务行为,忙着行贿坊官,顺便也打听到不少情势。
惊闻班氏险些受辱,而柳均宜被殴打致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