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不及离开洛阳,他便听闻一件噩耗!
安宁伯,不,准确说来应是衡阳侯,已被太后下令处死。
事故的起因,其实源于怀恩王那十万旧部之死。
齐俊虽说一度授令征剿岭南叛军,并经数番苦战,攻夺衡州,逼得叛军退守广州,双方俨然对立,你死我活。
然而自从贺珝称降,罢止内乱共伐突厥,齐俊身为平叛将领,却对贺珝滋生惺惺相惜之情。
贺珝旗下十万士勇,有一部分编入齐俊率部,在攻夺鄯州时极尽骁勇,越发争得齐俊的看重。
可眼看鄯州已如探囊取物,朝廷主张议和,齐俊不得不停止作战。
让他更难接受的是,因姚潜所率岭南旧部发生动乱,徐修能竟出示诏令,逼迫他不得不将旗下怀恩王旧部以谋逆之罪处死,齐俊虽曾为部属据理力争,意图保全士勇性命,奈何徒劳无功,他不得不慑服于朝廷诏令,忍痛交出一应部将,看着这些为了抗击蛮夷英勇奋战的战士,死在自己人的铡刀之下。
齐俊没有料到的是,正因为他的据理力争,已在太后心中留下了阴影。
但太后并没有立时发作。
和议达成,姚潜率部回京,齐俊却被任命镇守灵州,此处正是太后答应突厥,两国展开易市的重镇。
齐俊领都督之职,治政权却归朝廷下派另一官员,此人正是从前的广阳令胡崃,因平息疫情有功,擢升回京,未久,再度擢升为灵州刺史。
但胡崃上任不久,他的女儿胡氏,却被铁勒部一商贾奸杀!
而齐俊之死,也正是因为这起奸杀案。
贺烨前往幽州之前,决定乔装打扮暗护萧渐入及迟儿前往洛阳。
这当然是出于私情,实际也并不影响大业,营州并非孤城,潘博还有许多部将占据四围与其守望相助,发动总攻之前,当然要先行剿灭这些部将,征复更多州县,燕国公、秦无郁足以完成,其实并不需要贺烨亲征。
贺烨这回潜往邙山,护送迟儿乃原因之一,他也想趁机见一见王横始。
贺烨并没有完全放弃此人,他甚至希望能够说服王横始,助他收归云州兵权,日后与燕国公部汇合,无论夺位抑或对抗突厥,贺烨都需要更多将领,王横始骁勇善战,若能使其臣服,贺烨便如多了一位臂助。
不说长远,王横始如果答应相助,云州诸多旧部必能听其号令,雷霆怎是对手?
所以贺烨在邙山,与王横始有了一席长谈。
三年过去,家门遭遇倾覆的创痛并未完全平息,但王横始在凌虚天师的开导下,激愤却已减褪许多,他的伤势也已经逐渐康复,但当年锐气飞扬的白衣少将,在经历重大挫折之后,棱角不可避免平缓了许多,难得的是他竟然与萧渐入“相见恨晚”,甚至两人觥筹交错时,把晋王殿下视为摆设。
是的,王横始起初并不愿意搭理贺烨,只愿意维持礼节上的应酬。
所以晋王殿下的交心长谈并没能立时开展,只好耐着性子与凌虚天师手谈,殿下经过多年以来与陆离在纵横之间的切磋,棋艺大是长进,凌虚天师败下阵来,只好答应殿下所提条件,结果却是武艺上的切磋,凌虚天师抚着长须微笑:“殿下并非老道对手。”
晋王不服,纠缠不休,过程不需赘述,结果是殿下不无感慨:“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老道长殿下百岁,若尚不及,岂非愚钝?”凌虚天师相当谦虚:“追忆而立之年时,若不用道术为助,单论身手,并非殿下敌手。”
“天师真已达百岁高龄?”直到今日,贺烨仍然对这事心存怀疑。
“老道为明宗朝天庆元年生人,距今已过百六十载。”这也是凌虚天师近百年来,首次向人坦诚他的年龄。
迟儿此时趴在凌虚的怀中,虽说保姆江氏也随来邙山,这孩子仍然没有摆脱教管,不过邙山与晋王府大不相同的天地,还是让小家伙兴奋雀跃,尤其喜欢凌虚天师,这或许是稚子天生的敏感,总能察觉出异于普通的不凡之人,凌虚并没有在迟儿面前展示道术,但在迟儿心目中,这是一个比阿耶还有厉害许得多的人物。
孩子不大懂得“百六十载”的含义,忽闪着眼睛极为惊叹:“天师比江阿公还要年长,除了胡子比江阿公长,看着比阿公还要小一岁。”比出一个手指头来,以示自己言语的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