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哭笑不得:“前溪阿妹若突然失踪,岂不摆明乃殿下作为?其实要营救人质并不需要担当风险,更不至于大废周折,你就放心吧,安安稳稳待在晋阳哪儿也别去。”
关于这件事,贺烨倒与十一娘看法统一:“我直接写信,问太后要人,前溪立了这么大功劳,我替她完成心愿自然应当,难道还能让任知故为任氏报仇血恨,将前溪那小妹杀害不成?”
十一娘往艾绿额头屈指一敲:“听见没?大可明索,何需暗劫?你身手虽然愈更有了长进,遇事也不要一味依靠蛮力解决。”
于是晋王夫妇的书信几乎同时送抵长安,却已经要比韦缃、元氏等的密信延迟数日了,太后已然得知计划有变,这回是把蛇给惊狠了,好在贺烨并未抱怨,只不过将任氏的歹毒夸大了十倍,却俨然相信了十一娘的说法,认为任氏是受敌间驱使,并不疑太后才是主使。
至于索要前溪小妹这点不值一提的小事,太后当然不会拒绝。
不要说任宅那仆婢,便是前溪,太后都必须公开表彰,这才能彻底打消贺烨的防心,日后再寻时机布陷清除。
然而当太后拆看十一娘的密信,眉心便牢牢锁紧,因为她最担心的便是十一娘的态度,而这封书信看来,十一娘俨然是大动疑心,虽不曾质问,信中却写——
昔母后恩赐良缘,千叮万嘱,在湄至今谨记,故自离京都,远赴太原,不但时常提醒殿下勿忘恭顺,臣于君国,亦不敢疏忽秦孺人暗中野心,幸八载以来,并无内祸,殿下虽依然不务正业,沉湎享乐,然于母后、圣上,万万不敢忤逆不道,在湄亦无私图,只望相夫教子,小家和乐,故拜求母后,千万宽容夫郎及稚子,莫信奸小挑唆,而为悔恨之事。
这几乎是在恳求太后手下留情,放过贺烨父子二人了!
如果没有后来任氏对前溪的“举荐”,毋庸置疑的是前溪与苗冬生之间会一直维持时常“路遇”的关系,更加克制的苗冬生甚至从来没有主动制造过“路遇”,他们两人因为各自的立场,再也不能靠近一步。
一见倾心,彼此牵挂,却擦肩而过,各自归宿。
可命运有时就是这么奇异,上苍偶尔也会眷顾有情人。
当前溪终于察觉章台园里的天机,她想起有那么一回,“晋王”似乎随口询问——
“任姬可没有那大胸襟,有无刁难于你?”
原来,他一直在担心她的处境,忧虑她是否委屈。
这个人,明明知道他们是你死我活的敌对双方,可是依然还是动了情意,前溪那时便想,自己真是死而无憾了。
所以她也相对的,小心的对“晋王”敞开胸臆,她说起她悲苦的人生,相继病故的父母,那时候她才多大呀?六岁而已,就要带着三岁的妹妹在外乞讨,直至被牙行卖去任宅,至少不受饥寒之苦,她是想暗示他,她多么的不得已,她从未贪图过荣华富贵,她也不甘“委身”,可是她没有选择,从那之后,她没有再与他“路遇”过,他们利用一切“光明正大”的机会情意绵绵,她也想暗示他,我知道你其实是谁。
他们像一双飞蛾,围着火焰翩翩起舞,各自都清楚总有一日会被焚为灰烬,然而无怨无悔。
他们既绝望,又雀跃,他们珍惜绝决前越来越短的美好,他们心有灵犀,却从来不曾拆穿彼此,因为他们知道,一旦拆穿,也许所有的一切便会戛然而止,他们明知不能避免,却依依不舍,他们的爱情那样艰辛,又是那样疯狂,他们都不是善于谋断之人,所以他们只顾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