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道:“杨先生计划虽妙,我却并不能信任你当真已经臣服投效,从今日始,我会限制你自由,不仅是你,日后你之妻儿子孙,也会被看管软禁,不许再与外界发生任何联络。”
杨怀犀毫不犹豫:“在下既愿效忠晋王殿下及王妃,当然不会再有二意,在下一家若能居住晋王府,更不会担忧被蜀王灭口。”
十一娘没有再多说,只唤江怀上前,一番交待,让他安排人手,先把杨怀犀看管起来,包括韦纹在内,不许杨怀犀再与任何人接触,同时遣一心腹亲卫,速归晋阳城,一来是提那间佃来广阳,再者也是把杨怀犀家眷控制。
无论杨怀犀是否真心投诚,只要不让他再与外人接触,便没有后顾之忧,因为十一娘心里明白,纵然韦太后对蜀王府监视严密,关注的重点却仅仅是那些与蜀王暗中来往的贵族、士人,如杨怀犀等默默无闻的僚客,其实韦太后并不介意,这也是因为众多僚客皆出寒门,基本都是入仕无门,靠着卖弄才智奉承讨好,在养家活口之余,还不死入仕之心,很大一部分其实并非效忠某一个人,而是游窜在几家甚至十几门第,这样的人小聪明虽有,却鲜少真富大才智,太后若个个关注,她的内察卫根本忙不过来。
这也是郭居安深得蜀王信重一事太后根本不能察明,还需要贺烨启用内线才让太后恍然大悟的原因。
杨怀犀虽一度得蜀王信重,必定不是广为人知,否则他大剌剌前来太原,身边不会没有内察卫盯梢,十一娘派人看防杨怀犀许久,并没发现还有另一拨人马也在盯防,这说明杨怀犀根本未引太后注意。
那么原本有治政之权的晋王妃,收信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僚客便是理所当然,根本无需向太后单独说明,更何况杨怀犀表面上还是韦纹举荐?不过晋王妃历来警慎,对于僚客严加看管为免是政敌安插,中人算计而不自知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然则,十一娘此时对杨怀犀根本说不上信任,虽然认为他那计划甚妙,真有可能揪出广阳城中佃作,虽说对于已经爆发的瘟疫是无法挽回了,但十一娘大可将这些间佃斩杀,告慰广阳城中因染疠疫亡故的军民,甚至还可以上报朝廷,使粟田马养之流亦为冤魂偿命。
不过依计而行之前,十一娘当然还是不会疏忽大意,她想征询各位医者,是否赞同广阳疠疫真乃人祸。
{}无弹窗艾绿等几个擒获敌间之事,本就不算机密,纵然晋王府的人不会广为传扬,也管不住张三、李四两个小娘子的嘴,因为她们非但起到了检举的作用,事后还加入了“围追”,碧奴代表晋王府出面重重褒奖,两个小娘子喜出望外,忍不住四处夸耀,所以晋王妃也不觉得杨怀犀耳闻此事有多么奇异,只对方如此关注,却引发了她的疑心,微微蹙眉道:“怎么,杨先生知道那名佃作来历?”
“若为安东所遣也就罢了,但要不是安东所遣,结合广阳爆发疠疫一事,在下倒是有些猜想。”
这下十一娘便更加急切了:“杨先生看来,广阳爆发疠疫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据曹子建《说疫气》一文,指出疠气流行并非鬼神所作,而为阴阳失位、寒暑错时,虽则经后世不少医者辩证,引发疠疫不仅为时气,辟如瘅毒,甚至可能是牲畜患病传染于人,然则观广阳此回疫情,既无寒暑错时,更无旱涝发生,城中素来注意渠河通淤,亦非恶水弗流春秋之交蒸为疠疫,四郊更不曾发现家禽群瘟、豖牛暴毙,据在下察问,染疫者虽为伤寒症状,又多伴有痢下之症,更兼董医正等等提醒之后,百姓戒饮渠涧流水,便及时控制疫情蔓延,故在下猜测,应是水源引发疫疠。”
“先生言下之意,是有人在水中投毒?”十一娘讷罕道:“世上有此奇毒,竟能引发疫乱?”
“并非是毒。”杨怀犀也蹙起眉头:“早在汉时,匈奴人便将瘟病而死之牛马腐尸投入水源,汉军饮水之后,爆发瘟疫病死无数,至后,突厥人更是研制出将瘟死腐肉熏干腊存,用于战争污染水源,削弱敌方战力。”
“先生是怀疑,突厥向广阳派有佃作!”十一娘的脑子也转得飞快,虽说这场战争看似与突厥无干,然而苇泽关若是失守,大周局势更加危乱,突厥五部无疑可坐收渔翁之利。
“相信王妃对胡人早有防范,只不过,王妃可知东瀛暗暗训有志能便,并已经安插入大周境内,突厥五部完全可以重金聘用志能便,东瀛人体貌与我华夏之民并无太大差别,若为间作,甚难只凭体貌排察。”
十一娘自打抓获那名佃作,便猜测可能与突厥有关,也联想到东瀛人身上,这时听了杨怀犀的话,眉宇之间更是笼罩一股寒意:“东瀛虽能向大周暗渡间佃,然则其要取得身凭却并不容易,先生既知东瀛间佃名为志能便,看来对这一机构知之甚深,蜀王,难道竟然为了权位之争,纵容东瀛佃作为突厥五部所用!”
杨怀犀长叹一声:“愚之所以心灰意冷,决意另投贤明,亦是因为此一缘由,不过蜀王纵容志能便,起初并没料到会让突厥五部得利,而是打算利己。”
蜀王自知他身在长安,处于韦太后防不胜防的监控之下,培养死士暗探极为艰难,故而才会接受粟田马养的提议,庇护东瀛志能便,并为他们提供身凭,只东瀛人野心勃勃,挑发大周内乱并不是他们的唯一目的,这些志能便,私下联络突厥王,收取重金,因着东瀛人与周人体貌相近的便宜,突厥需要他们行为佃作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