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说来,韦太后也并无错责了?”
——这话当然不是出自碧奴之口,而是已经听得一愣一愣的艾绿,做为王妃贴身亲卫,今日十一娘面见敌国王子如此“危险”之事,艾绿当然要寸步不离保护。
这下子不待王妃反驳,碧奴先就指出谬误所在:“纵然国力衰弱、官制腐败根由不在韦太后,但也不能说明她便毫无过错,韦太后放任腐坏,纵容贪官污吏变本加厉难道不算错责?仁宗帝崩逝之前,若非韦太后逼迫阻止,殿下便能顺利据遗诏登位,这时应当已经大刀阔斧改革弊政,又哪里会导致国家如此危急四伏?”
“可韦太后只是女子,这么多男人都无法改正弊病,怪罪一个女子也太荒谬了吧。”艾绿下意识反驳一句。
碧奴正要展开辩论,却被十一娘阻止,她看向艾绿:“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些言论?”
艾绿愣了一愣,重重一巴掌拍向额头:“我这是中邪了吧,怎么为太后打抱不平起来?是呀,这话的确是我听闻……对了,是有回在梅苑鸳鸯亭顶上,晒着太阳昏昏欲睡,听见谢媵人与一个仆妪这样说。”
碧奴奇异道:“别看谢媵人平易近人,可小心谨慎得很,若是普通仆妪,当不会引发她这番言论,可要是心腹近侍……那仆妪为何竟然质疑起太后来?”
“谢姬乳媪,原非奴籍,只因被勋贵霸占家业,衣食无着,才卖身为仆,因着衡州叛乱,纵然战火未及晋阳,然则质疑太后执政之言论越更增多,那乳媪受这些言论影响,有所抱怨也是正常,谢姬虽说不愿为太后匕首,然则当然也不愿违逆太后,说这话替太后辩白亦合情理。”十一娘虽说暂时不将谢氏看作仇怨,当然也不会疏忽她身边人事,早就将其身边仆婢来历身世察探清楚,此时略作解释,又再对艾绿说道。
“韦太后若只是寻常后宫,关于军政之弊,当然不能怪罪于她,然而她并非普通女子,而是执政之人,所以不能因为她是女子,便不担过责,相比韦太后,史书所载褒姒才当真无辜,不过因为貌美,又不爱笑,导致周幽王为博美人一笑不惜烽火戏诸侯,结果被评为红颜祸水,口诛笔伐至今,小艾想想,相比褒姒,韦太后做过多少祸国殃民之事,她若无过,大约连贾南风也不算恶劣了。”
艾绿羞愧无比:“我是一时口快……”
转身便缠着碧奴讲解:“褒姒为何不爱笑也会被骂呀,还有贾南风是谁,她怎么恶劣了?”
{}无弹窗十一娘虽见耶律齐已经显现出关注之情,也没有态度一变故弄玄虚,还是持续坦率着:“另一方面,我也的确为了八王子考虑,眼下北辽萧胜负难料,八王子回国必然也会承担莫测风险,莫不如暂且留在晋阳,待时局更加明朗,再回国不迟。”
北辽萧眼下只需要一个旗号,当然不可能让耶律齐领军作战,只要让北辽萧确定耶律齐尚在人世,其实回不回国并无区别,因为北辽萧总不能指望耶律齐回国后,出面串联宗室诛灭舒妃母子吧,万一耶律齐被诱杀,北辽萧岂不连旗号都丧失了?所以,既然不需耶律齐抛头露面,那么他身在何处并不重要,只要继位时,能当众露脸就好。
“王妃看似给了在下抉择,其实在下何尝有第二条路?”耶律齐分明已经有了决断,态度看上去仍然不是多么友好。
十一娘笑道:“相信我若与八王子异境而处,八王子也会如此对待我。”
这言下之意,你为鱼肉,我为刀俎,你就认命吧。
“那么王妃眼下需要我做什么呢?”耶律齐倒也知情识趣,没有继续怨天尤人,毕竟如今他落到这个地步,可完全与大周无关,要怪只能怪北辽内斗残酷,甚至他还要感激晋王妃,因为若不是晋王妃使计,他这一生,也怕只能是隐姓埋名苟且偷生,再也无望回归故国,更不谈继承王位。
而与耶律齐谈判结束之后,一直在旁听的碧奴终于忍不住疑惑:“婢子看来,这位八王子甚是强硬,王妃难道便不担心其言而无信?”
“他不是强硬,他是聪明。”十一娘极其愿意点拨碧奴:“真正强硬者,纵然生死攸关,也不会愿意在敌国苟且偷生,打个比方,新罗距离北辽更近,而且两国并无纷争,为何耶律齐当初不潜逃去新罗?”
“是呀,为何呢?”碧奴显然极为错谔:“耶律齐既然能在大周立足,相信去新罗更加方便,他为何舍近求远?”
“你再想想。”十一娘卖起关子来。
一刻长短,碧奴恍然大悟:“正是因为新罗与北辽并无纷争,要是耶律齐行踪暴露,北辽完全可以要求新罗逮捕耶律齐,送还北辽,是以耶律齐若逃往新罗,远远不如大周安全。”
十一娘赞许道:“正是你这话,所以,耶律齐是聪明人,他并不会因为耶律宏之雄图便视大周为敌,说穿了,在他心目中明哲保身更加重要,既然耶律齐对大周并不仇视,所以我才认为与他和谈,起码才有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