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温柔与热情,迫切与珍惜,对她而言,不是欢愉,是一种明知无以为报的煎熬。
知道遗弃与背叛带来的创痛,所以其实不忍加诸予他,至少此时此刻的贺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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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晋王殿下的日常饮食被王妃接手,食量大增,因为填不饱肚子心情恶劣脾气火暴的时候越来越少,章台园里的仆役都觉如释重负,唯有江迂心存不甘,拒不承认是自己的厨艺欠佳,一门心思要证明清白,故而某日,当午膳摆上食案,江大总管亲手布菜,完事后特意当着一众婢女,画蛇添足地表明:
“今日王妃不得空闲,汤膳皆为老奴调味,不过为了更合殿下胃口,老奴特意请教了王妃,殿下尝尝,可如王妃亲手烹制一般美味可口?”
不待结果出来,江迂又迫不及待地自夸:“要是殿下不弃,今后倒不用餐餐烦动王妃操劳,王妃日理万机,确也没那多空闲洗手做羹汤,老奴能为王妃分忧,实觉庆幸。”
便双目炯炯地看着晋王殿下,冷着脸尝了一口菜肴,眉头蹙起,能夹死一窝蚊蝇。
江迂摒住呼吸,忍住即将平反昭雪的兴奋心情,竖起耳朵等待殿下评价。
“江大总管是嫌空闲太多?”贺烨冷哼一声,极为不满地把玉箸拍在案上。
江迂笑得满脸褶皱,像一朵灿烂的菊花:“殿下竟觉不合胃口?实则……今日午膳诸味菜肴,仍为王妃百忙当中抽空烹制。”
看吧,哪里是我厨艺欠佳,分明是殿下故意挑剔。
不无委屈说道:“殿下乐意享受王妃体贴入微无可厚非,但也不能将老奴多年照顾一笔抹消吧,连阿禄这丫头此时都在笑话老奴,可怜殿下多少年都没有吃过可口饭菜,是老奴失职。”
泫然欲泣地等待着晋王给他平反。
“你那也敢叫厨艺?”晋王冷笑连连,优哉游哉说道:“看来江大总管的确闲得发慌,才行这无聊之事,我还吃不出来这是王妃手艺不成?”
风卷残云一般将美食扫荡一空,打着饱嗝扬长而去,看也不看满面沮丧的宦官一眼。
“殿下这只小狐狸!”
“老狐狸”只能在心中腹诽,不无悲哀地发现,从此他厨艺不佳的指控算是彻底坐实了。
{}无弹窗今日原本不该碧奴、阿禄值夜,可因为王妃“中毒”,两个婢女自然无法自顾安歇,这时都还守在暖阁外头,听见开门声,齐齐看了过来,立马便从熏笼边起身,惊喜不已地迎向前来。
“王妃总算醒了。”
“王妃可还觉得不适?”
“厨内还热着汤食,奴婢这便令人送来。”
说着话,碧奴转身就要往厨房去,她还惦记着今日王妃没有用晚膳呢。
“不用,我不饿。”王妃阻止了碧奴,却听婢女犹犹豫豫说道:“殿下因为牵挂王妃,也未用晚膳呢。”
十一娘想了一想:“殿下未醒,不用惊扰。”
她实在觉得对于贺烨而言,也许一晚安睡要比一餐饱食更加难得。
可因为主仆之间这番交谈,虽说已将声量压得极低,晋王殿下却已然被惊扰了,眉睫稍动,眼睑张开,眼底的恍惚一瞬便散,因为他清清楚楚地听见阿禄这个心腹正在“告状”!
“殿下饿着肚子,心情更比寻常恶劣,又兼殿下今日心情本就不那么愉快……王妃睡后,殿下交待奴婢们好生服侍,看着似乎是要去溯洄馆,哪知经过莲塘,却忽然一跃而入,水塘可还结着一层薄冰,硬生生被殿下砸出个窟窿来,艾绿眼看不好,打算下水救人,却被殿下拎着扔了上来……奴婢闻讯后,想劝殿下上岸,也挨了一场训斥,不敢多嘴,眼睁睁看着殿下在冰池里凫游,足足有小半时辰,这下好,倒是让整个水塘都解了冰封,可殿下在冰水里泡了这么久,还不让人准备热水,又经冷水浴……这时想必饥寒交迫,也只有王妃能劝殿下进食,最好还得请田先生过一趟,这样折腾,若是染了风寒,大病一场……”
贺烨听得一张脸瞬间漆黑,想到下昼时自己的狼狈,破天荒又红了脸。
他哪里是因为心情恶劣,分明欲火焚身,就算浸在冰水里,也难以平息体内躁热,倒比王妃的症状更加明显,这种经历对于贺烨而言还是平生首朝,自己本觉得窘迫,被阿禄这么一拆穿,更觉难堪——要知道,晋王殿下也是个身康体健的男子,年方十五时,便在长兄的关心下历经启蒙“人伦”,纵然满心不愿,到底也尝试了房中情事,不过他虽然也有正常欲望,只因修练得内家功法,但凡体内躁动,经调息打坐都能平息,从前还一度自诩不好女色,对那些“情难自禁”因而放纵荒唐的色中饿鬼心怀鄙夷,哪曾想过自己也会经历欲火焚身?!
便重重咳了一声。
暖阁外一时间鸦雀无声,良久,才见十一娘折返,很识趣地打发了婢女,并掩好房门。
烛火略经跳颤,又再安稳。
只昏昏光色下,难以看清女子的眉目神情,唯见她一袭月白长裙拖曳在西域绾色织毯上,乌发散垂,嫣红外衣虚披,越更近来,跽坐榻前,才知原来是莞尔轻笑,下昼时躁红的靥彩已然褪尽,眉目平静,并不曾秋波脉脉,却已如风情无双。
“还是搅扰了殿下。”
贺烨听出她语气中的愧疚之意,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拉她坐在榻沿,长臂便环绕上去,他却仍是躺着的,甚至那件外衣仍然安安稳稳的搭在腰上,意味不明的“恩”了一声,略显低沉的嗓音里带着笑意:“你今日没有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