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二十八日那晚,贺烨自是要留十一娘夜宿章台园,这才是彻头彻尾在众姬媵面前显示对王妃的敬爱,不过待众人离开后,方才献宝般的拿出这生辰礼来,竟然又是动物!
只不过呢,这回的动物能够口吐人言,竟然字字清晰地吟诵了一遍“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十一娘倒也觉得稀罕,拿回玉管居这还没有两日,原本只会说“殿下英俊倜傥”的鹦鹉,竟然被阿禄教会了后来那二句,十一娘本不知道,这时冷不丁听见,难免觉得尴尬。
这要是被贺烨听见了,指不定误会是她调教的呢!
正想着,门就被推开,晋王一头扎了进来,也不管屋子里还有两个婢女,嘿嘿笑道:“这鸟儿果然聪慧吧,王妃略一调教,就又学会了新话。”
果然误会了!
“究竟是谁在调教?”十一娘横了一眼两个婢女。
一个格外老实:“是禄姐姐。”
贺烨却像没听见般,挥挥手示意两个婢女出去,便站在那里张开手来。
十一娘只好过去,替他除下氅衣,因见上头染着细盐粒般的白霜,疑道:“总算下雪了?”
“许是吧,夜里也看不仔细。”贺烨却拾起那卷诗稿,晃了一眼:“魏衡安?王妃竟也识得此人?”
“前几日才听孟九嫂提起,今日岭儿便给了我这么一卷,我看不出高妙之处来,也不知阮岭葫芦里卖什么药。”
“怕是春药。”殿下语不惊人死不休。
见王妃呆愕,他又嘿嘿笑了两声:“今日我有一个探人,禀报消息时,刚好岭儿在场,怕是专程弄来这么一卷东西,来王妃面前故弄玄虚,这个魏衡安呀,最近可与元氏亲近得很。”
{}无弹窗王妃的纤纤玉指,悠哉游哉摩梭着一把紫铜西施浣纱手炉,抬眼看向不明所以的任氏,虽是严肃不笑,语气倒还不紧不慢:“那日,你急着与六姐分辩,绕开有意诋毁这一质责,是否以为,殿下并不会在意你与六姐这些矛盾过节,关键是你有没笼络章台园仆婢,从其口中套问消息?”
“妾身那时因为惶急,的确是这想法,事后想想,倘若就这一事急着辩解,反而显得心虚了,怕是会引殿下动疑。”既然太后下了“监察奸小”之令,任氏与王妃之间的交谈,倒不必处处在意,比如安插耳目之事,承认并无妨碍。
“看吧,任姬到如今还不知关键呢。”十一娘摇头:“殿下哪里在意过仆婢是否被笼络,也根本想不到这么多,你心虚也好,误解也罢,殿下都不会在意,可是呢,连我也厌恶别人将我玩弄股掌之间,更何况殿下?殿下若知任姬狡辩欺瞒,必定会动怒。”
“王妃之意是,就算妾身承认是从章台园打听消息,殿下也不会介意?”
“当然。”十一娘这才有了几分笑意:“六姐也知道殿下性情,她故意引你狡辩,又哪能没有准备证人证据?到时如果当众拆穿你之谎言,当着这么多人面前,任姬公然愚弄殿下……”
任氏额角渗出冷汗来,虽说没有亲自领教,可有元婉慧这么个前车之鉴,又怎能不惧晋王暴怒的后果?
越是愚蠢的人,就越恨被人愚弄!
“其实这也不算关键。”十一娘却又说道:“你道我如何得知火炙珍珠肉这桩笑话?”
“或许,是因王妃常在太后身边,听太后偶然提起。”
“太后只怕早将这事忘记了。”十一娘轻笑:“毕竟是殿下年幼时闹生笑话,太后操心皆为军政大事,哪里还会念念不忘小儿之愚?我呀,是成为晋王妃之后,听江总管提起,才知殿下也知自己是闹了笑话,故而生怕被人讥嘲,有回灵药在长安王府品尝这道菜肴,被殿下正巧遇见,结果勃然大怒,于是晋王府里,便再没出现过这道菜肴。”
任氏其实已经不关心此事了,未免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十一娘只好下重锤:“这件事想必也不是我一人知道,至少六姐应该清楚,毕竟六姐比我还要常去章台园,章台园里疱厨,以及众多仆婢,对于殿下忌讳一定深知……可是呢,任姬连六姐提醒殿下为我过生辰之事都能察探明白,却对殿下忌讳一无所知,任姬可曾将殿下放在心上?六姐若是当着众人面前,道出任姬只顾与她争强斗狠,无非是为了她曾经与六姐争执,就连亲近殿下,也是为了报复她,对殿下毫无真心那话……”
任氏直到这时才真真正正的恍然大悟了。
十一娘叹息:“虽说我阻止及时,但看殿下那日一直冷落任姬,想来也是意识到了,不过呢,殿下顺着我那话将一段风波不了了之,可见还只是疑心而已,确然又对任姬甚有情义,并未就此厌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