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十一早早便声明,对他并无男女之情只有主臣之义,这段时间又忙忙碌碌,未曾感应到他的迁就体贴也是情理之中,还真怨不着那丫头铁石心肠,之所以窝火,无非是因为大失所望而已,然而贺烨自问并非小肚鸡肠之辈,大不应该为此迁怒十一娘,又寻思着住在别苑里,广阳若有消息传回,还得往王府辗转一趟——这处毕竟是城郊,又不能排除毛维一定没有安排盯梢眼线,若有生面孔来此禀见,岂非便是蹊跷?故而广阳秘信,只能先送晋王府,再由王妃找个无可厚非的借口遣人递来。
多此一道程序,麻烦不提,也会增加泄密的风险,故而晋王殿下以为,于公于私,还是正式返回王府更加妥当。
因而这日傍晚,刚刚忙完正事的十一娘,便听说了晋王回府的消息。
“殿下既然大张旗鼓回府,王妃理当前往章台园问候。”阿禄一边服侍着十一娘更换轻省的常服,一边建议道:“就连几位媵人都听说了,昨日殿下突然想起园中所养猎宠,特地交待苗冬生归来看望,哪知却听闻猎宠食量锐减,似有疾患,殿下心急火燎,于是今日赶回了王府,王妃听说后无动于衷,反而不合情理。”
她与碧奴思疑了大半日,却想不明白好端端的,殿下为何与王妃置气,都是忧心忡忡,直到听说晋王竟然带着随行一齐回府,方才松了口气,依阿禄想来,既然殿下已经先一步显示合好的姿态,那么王妃当然应该也退一步,主动前往章台园,夫妻二人也就算解开了矛盾。
“这么说婷姐姐也回来了?”十一娘问道。
“六娘是跟着殿下一齐回府,早前便来玉管居拜会,只听说王妃去了溯洄馆,不敢打扰公务,故而才回朝晞苑。”碧奴禀报道。
十一娘便道:“如此,我先去见见婷姐姐。”
见阿禄似乎忧急,十一娘又解释了一句:“殿下既是心急火燎回府,阖府中人又都知道殿下是忧心猎宠,又哪能想不到殿下这时心浮气躁,大有可能迁怒旁人,是以我不妨先与婷姐姐一见,打听一番因由仔细,最好是与婷姐姐一同往章台园,好歹不会莫名触怒殿下,这样才是情理当中呢。”
阿禄想想,的确也是这道理,不过要是王妃拉着柳媵人共往章台园,当着柳媵人的面,又将怎么与殿下言归于好呢?
{}无弹窗碧奴与阿禄暗自兴奋了一夜,大清早,却见晋王殿下头上顶着斜歪歪的发髻,脸上罩着阴冷冷的霜霾,身上俨然还是昨晚那件长衫,襟摆处明显褶痕,竟像昨夜是合衣而卧。
而更让二婢摸不着头脑的是,殿下就这么怨气冲天地扬长而去,一句话没有留下。
莫不是一大早便与王妃起了争执?二婢面面相觑一阵,方才推门入室,只见王妃已经起身坐在了外间的梨木清漆榻上,披散着长发,衣裙也是昨夜那身,蹙着眉头不知在思索什么,虽不像殿下那般浑身笼罩着煞气,神情显然也不愉悦。
二婢更加狐疑,却不敢在这时多问,默默站了一阵,也不见王妃嘱令,碧奴到底还是低声问询道:“王妃可要梳洗更衣?”
十一娘方才回过神来,想着今日上昼约见了袁氏,午时还要去珍宝行见几个洛阳来的富贾,下昼还得与陆离、尹绅等商谈新政事宜,一大堆事等着忙碌,不由叹了声气,摸了一把脖子,更觉满手粘稠,周身不得清爽,心里越发有些懊恼了。
“备汤浴吧。”
由着婢女们为她清洗了头发,十一娘挥手让众人退下,自己除了衣裙,将身子浸入加了薄荷、沉香的温汤里,觉得终于恢复了几分清爽。
神思一静,倒是想起了昨夜更多言行,比如把玩殿下手指,以及好奇起为何没长硬茧,十一娘忍不住重重一拍额头,羞窘得恨不能潜进汤浴底下去——难怪贺烨如此恼火,原来是自己趁着酒意,竟然“恶向胆边生”,将堂堂晋王殿下轻薄调戏了,怎能如此轻浮?这回可算是冒犯了殿下尊威!
原来王妃这些时日以来虽说不上与贺烨朝夕相处,到底比从前更加熟近,尚能察应殿下不喜庸脂俗粉轻浮孟浪并非仅为伪装,这下倒好,一场过量的饮酒,糊里糊涂便犯了那位的忌讳,多得殿下还算体谅她往日劳苦,没有一把将她推到莲池里去,不辞辛劳地把她扛了回房,哪知又被纠缠上,想必是一夜没有睡好,难怪今晨火气旺盛。
夫妻之情没得到增进,反而往离心离德发展了……
十一娘长叹一声,一时却也想不到更好的弥补之计,觉得还是让贺烨自个儿消消火气,再寻个机会正式致歉,或许精心准备一桌美食,也许可以将功补过。
便又想起了那日为贺烨践行,一不小心放多了咸盐,虽她这个味觉正常的人并不觉得如何,但殿下可是对咸、甜二味格外敏感,却又不想辜负了她一番操劳,硬着头皮将那碗汤食用完,一晚上喝了不少水解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