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套衣裙便耗三百万钱,甄夫人平常习惯却也没有如此豪阔,只觉花耗个六十万钱,同样能拥有一身看似铺翠的华服,尚在接受范围。
纵然这样低调,没想到还是被她家三娣妇挑剔了:“王妃请恕妾身多嘴,太后曾经屡次告诫贵族切忌铺张,王妃开设一家衣坊,收费却这样昂贵,似乎……并不符合太后主张。”
“陈郡君多虑了,太后禁止铺张,是针对不少京中豪贵为相互攀比,不惜以钱币铺甬,金砖砌墙等等行为,花百万钱裁制衣裙,尚还不在此列,否则长安城中,只怕不少商铺都要关门大吉,这也并非盛世气象。”十一娘微微挑起眉梢:“自从战事告急,晋阳城中商事凋敝,为了缓解财政之忧,我的确有意振兴商市,霓珍衣坊之名,将来也会成为晋阳商市一面旗帜,而衣坊之利,除了维持必要开销周转之外,我也都会尽数用予治政及军需,虽说看来是杯水车薪,然而正所谓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河……故而,推广霓珍绣,并不与朝廷政令相悖。”
晋王妃竟然当众承诺会将霓珍衣坊获利捐资公务?!
甄夫人咬一咬牙:“既然裁制衣裙,非但可以修饰自身,还能够助益战事政局,那么妾身当然要鼎力支持,那三套衣裙,也都交予霓珍衣坊度制吧。”
孟九嫂却叹息一声:“可惜,妾身人穷志短,纵然有心助力,实在拿不出钱,也罢,五万钱之披帛,咬咬牙倒是可以买上一条。”
将她的世母王夫人给气得,一指头就戳上了脑门:“就算世人都晓得你娘家虽是名门,可一贯节俭,你也不用见人就哭穷吧,好了好了,你这套衣裙,便由我这世母为你掏腰包可好?”
孟九嫂眉开眼笑:“妾身也不敢占那百万钱便宜,好在自己也能画两笔,花样倒是不愁,世母只要破费二十万就好。”
“这么说,九儿你倒是为我省钱了?”王夫人哭笑不得。
一时之间,水榭里气氛格外热烈,不少女眷都表示要订制衣裳,当然不是个个都能一掷百万,五万钱的披帛却大是抢手。
十一娘其实并没想到今日会促生现场贩售,只好让碧奴几个婢女在旁将众人的“申请”一一记录,当然也不好让梁松眼下便过来收钱“量体”,答应着明日开始,便着手处理这些订单。
毛夫人看着实在窝火,心说不过是衣用之物而以,又不是缺之不可,值得这般着紧?
她可没有想到,未隔多久,是否拥有一套霓珍坊巧娘亲手绣制的衣裙,俨然成为了大周女子尊贵与否的向征。
{}无弹窗为了显示对赴宴宾客的重视,今日十一娘开启了正堂款待,然而这一重院落虽然厅堂雄伟,梁宇辉宏,布置得也是花团锦簇,却因为少了几分花石流水的自然景观,未免失于意趣,又兼主人晋王夫妇都还年轻,尤其正堂席上大部分宾客,单论年龄,可比两人祖辈了,客人未免有些局促,贺烨这主人又显然不爱与长者交流,几巡酒后,殿下便显出有些兴致索然,客人们也只好装作关注堂外歌舞,气氛越发冷淡。
干脆便撤了席面,但这场聚会却也没有终止,只是将场所转移向了东外苑,那处桃李开得正艳,芙渠里莲叶又正鲜翠,又有牡丹亭、海棠阁等台榭可供坐谈,也不拘固定在某处厅堂,由得宾客们游玩谈笑,更比干坐着饮酒有趣。
贺烨因着要维持他不学无术贪图玩乐的表向,不能与诸如柳仁、孟公等谈及军政,其实早便有些无聊,一听十一娘建议“自由活动”,当然正中下怀,赏花听曲他是没有兴趣的,干脆便喊了几个年青俊秀,又兼一群争强好胜的纨绔,拉起两支队伍往毬场竞技去了。
诸多豪贵家主,却是由柳仁“反客为主”代为招待,陆离在旁作陪,也不玩逛,尽在海棠阁里,谈的是朝堂政事,以及晋朔时局。
又如孟飞笛这一辈人,便是由阮岭、尹绅招待,也有谈论政事的,也有赏景品茶的,也有继续饮酒作乐的,甚至有十好几个登上芙渠之畔的高楼,比试起吟诗作赋来,甚是自得其乐。
女眷们却都随着晋王妃,先是坐在了芙渠的水榭里,赏着桃李争艳,品着糕点茶果,闲论妇人之间的话题。
这面芙渠,虽不比得大明宫里太液池烟波浩渺,面积却比玉管居的荷塘又大了数倍,沿堤不仅有桃李樱柳环绕,也养了些孔雀白鹤,看去亦如仙境一般。
十一娘也不单另再让乐伎鼓瑟伴舞,只让在芙渠里放了数叶扁舟,轻分浮叶划水绕来,舟上白衣男子笛音清婉,红裙女儿和声轻唱,隔着水远远地听,这笛歌既有世俗之情趣,又仿佛仙管之灵妙。
她的身边,环绕着婷而等姬媵,如此一来,晋王府妻妾们今日的衣着再度引起了众妇的热议。
“王妃这条披帛,倒是一眼看出必为霓珍绣,却不知秦孺人与任媵人衣上绣工,又是出自何人之手,看着并没有效仿铺翠,但那线色,竟然也是从未见过。”徐夫人先说道。
秦霁便笑应:“妾身们所着衣裙,皆为霓珍衣坊所制,绣工皆出巧娘之手。”
“诸位娘子衣裙上绣饰,无一处落于常俗,煞是别出心裁,让人大为好奇,不免猜测底稿难道出自王妃所绘?”孟九嫂袁氏这时显得格外活泼:“可我细细一看,仿佛又不似王妃笔法,难道,这图样也是孺人口中巧娘构绘?”
十一娘冲她莞尔:“正是巧娘构绘……霓珍衣坊那时在长安之所以甚有声誉,一来当然是‘铺翠’之技极为罕见,二来巧娘义父梁掌柜,深谙如何量体裁衣,这也是他一门绝技,度视客人气度,便能知晓哪种款式更能衬托,连衣料至颜色,又连披帛裙腰等佩饰,一套搭好,再由巧娘绣工点饰,这样一套衣裳,才能不同凡俗。”
“听王妃这么一说,便连咱们这些年迈色衰者都不免动心,也难怪年青媳妇们迫不急待了,就是不知霓珍衣坊何时才在晋阳城开张营业。”甄夫人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