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原告颇懂律法。”十一娘依然不急不躁:“此案就算被告缺席,也并非没有其余人证,又怎会不了了之?”
“王妃若真宽仁,便该允许先放小女返家,拙荆因为牵挂小女,身患重疾,就怕再拖延下去,拙荆性命不保。”唐迁又再逼迫。
便有不少纨绔附和:“正是,就算唐氏是甄家妾室,却也不能拦着不让家人见面吧,唐母患疾,甄家怎么也不该阻拦唐氏尽孝。”
“唐姬因为本案关键人证,不容有失,为保人证安全,我已经将唐姬接来王府暂住,原告唐迁,你要见女儿未尝不可,只是我却不能允许放唐姬返家。”十一娘微微一挑眉梢:“因为一旦唐姬返家,要是发生任何意外,连晋王府也要担当责任。”
唐迁一肚子阴谋诡计,却没想到女儿竟然正在晋王府,但他已然是没有退路,咬牙说道:“王妃难道对小女也施以刑讯?”
这话引起一片大哗,当然,喧哗的人都是那些毛系党徒。
“此处并非刑堂,不过原告唐迁既然屡多质疑,也不妨让你父女二人先行对质。”十一娘微微颔首,碧奴便悄无声息地转身回去,扶着自丁梧亮判死之后,确然已经被王妃接来暂住的唐姬出来。
唐姬其实也是早便站在了门内,将父亲的一再逼迫听得清清楚楚,一边是生她养她的父母,一边却是对她有情有义的夫君,她位于这两难之境,怎么选择都免不得一场痛苦,正是肝肠寸断,早已是泪如雨下,这时眼见着这么多人,纵然心情复杂,却也情知不能再懦弱下去。
“阿耶,此时回头还不迟,莫要一错再错。”唐姬哽咽说道。
只她这句话,却被唐迁忽然一声哭天呛地掩盖。
“儿呀,一别三年,为父总算是见到了你!你莫惊怕,当着这么多眼睛,谁也不敢将你强拘,你阿娘她,你阿娘怕是没有多少时日了,快些随我回家,尽一尽你身为子女,平生最后孝道吧!”
{}无弹窗十一娘这场好睡,到日上三竿时分,被碧奴唤醒之后,她尚且恍恍惚惚睁着眼,不知今夕何夕天上人间,直到看清帐外画屏,那山水已然被金乌镀亮,心里这才有些惊觉,揉着眼说道:“什么时辰了。”
“这都午时了。”
听见侍女这一回答,十一娘才算彻底清醒了,自打记事时始,虽经两世为人,她还从未睡到过这么晚,连忙坐起:“怎么不早些唤我。”
“殿下特意嘱咐了,说王妃这段时日过于操忙,趁着今日得闲,由得王妃多睡一阵,不许打扰。”阿禄连忙强调晋王殿下的体贴入微。
十一娘又才想起昨晚,她仿佛是在卧房内看阅典籍,筹谋着重建云州一事,大约不知不觉便睡着了,因为她完全没有了自己上床休息的记忆,而她睡着之前,贺烨也在另一方书案上写写画画,应该是在布署军务……难道是晋王殿下将她抱了上床?
看着自己昨晚穿着的一件小袄被随手扔在了床头,而没有像习惯那般挂在衣架上,十一娘不由笃断了猜疑,又见两大侍女那鬼头鬼脑的神色,更加确信,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原是没话找话一句:“那为何又将我扰醒?”
碧奴便道:“不唤醒王妃只怕不行了,那唐迁,身后跟着一大群人,正跪在大门前哭天呛地,阮长史都被他抹了一身眼泪鼻涕,请他入内吧,他偏不肯,非要求着让王妃亲自听他诉冤,围观者中虽有闲汉,又有一部份人真对唐迁心生同情,再者,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是郑远陪着唐迁一同过来,唐迁硬揪着他,让他代为求情。”
“唐迁来得倒快。”十一娘却并不觉得意外,尚且悠哉游哉地让婢女们服侍着梳洗着装。
再说郑远,这时可谓饱受煎熬。
因为一时动了同情心,被唐迁拉着来了晋王府,却不曾料他如今在晋阳城也算一个名人了,再兼那几个酒肆里跟来的纨绔,一路喧扬,说是太原甄仗势欺人,原告欲往晋王府告状,恳求王妃主持公道,呼拉拉一群人便跟着过来,却没想到唐迁,往王府门前一跪,又是截然不同的一番说辞——
“小民唐迁,因女儿被太原甄子弟强纳为妾,应王妃鼓励举告不法,半月前便递了状书予薛少尹,时至今日,仍无音讯,小民打听得,因太原甄与太原柳为姻亲,薛少尹并不敢开罪太原甄,方对小民诉状不闻不问,可经丁氏子故杀案,民众尽信晋王府执法公正,故小民今日跪求王妃接审此案,惩治霸人妻女之恶鄙,勒令太原甄放小女自由身,因小民听闻,那甄守律得人通风报讯知道小民已经举告官府,现已潜逃,意图规避刑责,此案若再拖延,小民唯恐小女会遭毒手,王妃可不能见死不救!”
就算郑远再怎么质朴,这时也醒悟过来自己恐怕是被唐迁给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