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氏心中便是一紧,不好再敷衍,对于陈郡君这位姑母,她可是比婆母更要畏惧!
虽说陈百加的长姐,嫁的也是太原祝,论地位而言,与太原柳可以比肩,可惜命薄,这时尸骨已寒,并且只生了个女儿,太原祝又与晋阳陈因这女孩之故翻脸,是以晋阳陈嫡宗,数来就只要陈郡君嫁得最好,不要说邹氏,便连婆母即世母等夫家亲长,都不敢得罪了这小姑。
邹氏如今还记得,新嫁之时,因不惯夫家家规,有了几句抱怨,当日正好陈郡君归宁,当众就将她狠狠斥责,说出若有再犯便当休弃的话!
她只不过是晨省时晚了一刻,却被婆母惩罚跪在雪地里足有一个时辰,抱怨几句有什么错?
但邹氏却不敢与陈郡君理论,要是真被休弃,娘家非但不会为她撑腰,只怕还会责惩,她这辈子可真没出头之日了。
于是邹氏大彻大悟,自然顾不上与丁姬的私怨,连声附和毛夫人:“姑母对晋王妃之言行的确也有不满,不过晋王妃到底不是太原柳女儿,姑母也不能越俎代庖。”
丁姬却道:“京兆柳仍以太原柳为地望,姑母身为长辈,自然可以教训王妃。”
毛夫人便越发喜欢丁姬的知情识趣了,然而这几个女人,还没商量出来怎么打压晋王妃,便得了报讯——
丁姬几乎没有晕倒,完全不敢置信:“竟然……竟然……四兄被判斩决?!”
{}无弹窗晋王妃一行是有说有笑,毛维党可就没有这轻松愉悦的气氛了。
太原虽一度作为北都,自明宗之后,君帝却甚少巡幸,不像京兆尹多为京城人士,太原尹一般并非本土人士担任,至多四、五年便会调换,是以太原尹抑或晋阳刺史一般不会另置府邸,毛维现任太原尹,却也从没想过在此安营扎寨,当然是依律住在了府衙后宅,从刑堂出来,不过经过几道门禁,直接便能抵家。
又说陈百加兄弟两人,虽然也甚关注此桩故杀案,但为了不那么引人注目,今日并没有陪着丁牢则等候衙堂外,却是留在了府衙后宅听候结果,这时并不知闻前头发生的事情,再有丁梧亮那妹子,也就是陈百运的姬妾,当然对兄长的安危牵挂不已,闹着要与陈百运同行,以便及时得知消息。
陈百运对丁姬甚是怜爱,不忍拒绝爱妾的恳求,却想到丁姬到底只是侧室,没那么大面子烦劳毛府女眷亲自接待,故而便干脆令妻子邹氏同行,这样丁姬做为邹氏的随伴,方不显得冒昧。
晋阳陈的女儿虽然不乏嫁予望族,可因其家规对女眷拘束严厉,男子却鲜少娶到世望女儿,甚至也难求娶门当户对的女子,多数都是低娶,比如陈百运的母亲,其实就是豪族出身,当初可没少受到婆母教训,从儿媳熬成了婆婆,自然也要摆摆架子,邹氏不过小世族出身,自然没有底气与夫家对抗,很多事情都只有忍气吞声。
丁姬同样出身豪族,生得貌美不说又惯会见风使舵,故而不仅得了夫君宠爱,甚至也能讨好婆母,虽说不得不遵从家训,明面上不敢挑衅大妇邹氏,私底下却没有少给邹氏使绊子拉仇恨。
邹氏在丁姬手上吃了不少闷亏,这一对妻妾又哪里做得到情同姐妹?更不说今日她甚至要做为丁姬的“陪衬”,肚子里憋着一窝郁火,其实巴不得丁梧亮没有好下场。
然而陈氏家训尤其重视夫为妻纲,邹氏表面上可不敢表露出丝毫端倪,又见毛夫人竟然出面与她妻妾二人说话,甚至还温言安慰着丁姬,邹氏也只好跟着忧心忡忡,显出无比担忧丁梧亮是否能“沉冤得血”。
论来依毛夫人的身份,不要说丁姬,便连邹氏也根本不放在眼里,就算为了安抚晋阳陈这党羽,让儿媳出面招待即可,可她一贯耐不住寂寞,甚是享受诸多女眷对她诃谀奉承的尊荣,可巧今日又正好空闲,便也不计较“屈尊降贵”了。
要说来,毛维当年是被谢饶平提携,才混上了朝臣,毛家不过中流世族,毛夫人的出身就更加不济,否则也不会被人称为毛夫人了,娘家上不得台面,她的尊荣必须仰仗夫家,她虽不似当年荣国夫人一样对姓氏称谓耿耿于怀,根本说来还是一个“暴发户”,好容易“鸡犬升天”,就格外重视这时的富贵荣华。
女眷们眼下已经用过了午膳,毛夫人却还舍不得去午歇,尚且安慰着邹氏一双妻妾:“不用担心,陈家为大尹奔前走后,这么一桩小事,大尹必定会维护保全,那薛绚之,虽是显望子弟,可许多人都知道,京兆薛已经是江河日下了,要不是靠着晋王妃,薛绚之又哪里能得太后看重,就说此案,丁四郎显然无辜,分明便是晋王妃为给薛绚之出气,才恃机刁难,大尹心里清楚得很,必不会让晋王妃得逞,今日既有大尹督审,必还四郎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