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才进这间客房,当然已经留意见晋王这两个“随从”,却也只是恍惚一眼而已,即便知道必然是殿下心腹,也没有紧盯着打量,万万想不到其中一位居然是晋王妃,虽心中觉得震讶,当然更不能够直盯着看,连忙起身见礼。
心中却不无忧虑:殿下将王妃带来苇泽关,又坦然引见,又哪里会对王妃有任何戒备?柳三郎与长安五子都是殿下臂助,若有一日,晋王志向达成,又怎么会辜负王妃而立霁娘为后?晋王对武威侯府固然信重,对霁娘却始终有所保留,否则也不会让王妃易装随行,分明是告诫自己,王妃随行之事当向父祖隐瞒。
这说明什么,说明殿下根本无意让霁娘得知王妃其实是同盟,而并非太后耳目。
霁娘将来绝不可能是皇后,但愿她将来能够接受这一事实,而不要祸及家族。
“有劳无郁,先安排王妃往先锋营帐。”贺烨这样说,进一步证实了秦明的判断。
晋王驾临苇泽关,当然要见武威侯父子,王妃虽然易装随行,晋王却显然示意避开武威侯等,这无疑是对王妃的保护,晋王明知武威侯父子极为怜爱秦霁,当然要有所戒备。
秦明这时十分清醒,他之所以被晋王另眼相看,是因为他是武威侯府唯一懂得进退之人,他不能违逆晋王的意愿,否则秦氏一族将来的处境,就当真是吉凶难卜了。
把以他并不犹豫,而是斩钉截铁应诺:“卑职遵令。”
贺烨也不多话,只示意秦八郎随他去了另一间客房,未几,两人已经互换装束,那张青銅面具这时盖在了晋王的脸上,扈氏眼见秦八郎的面貌并无损伤,方才恍悟过来秦八郎这个替身的作用。
途中,却仍然忍不住向王妃求证:“殿下难道是要借用青面少将之身份,领军作战?”
十一娘肯定了扈氏的猜测:“殿下志向,从来并非仅只权位,亲自领军与潘部决一胜负,才是殿下一直以来期望,武威侯虽然已经向殿下投诚,然而军心所向,也不是那么简单便能收服,殿下若不征战沙场,将来仅凭武威侯,也难以让诸军臣服。”
她知道坐享其成绝非贺烨所愿,而晋王虽然也是满腹城府,却不失热血之勇,他其实不甘于仅凭阴谋诡计便夺得权位,这也是十一娘当初选择拥护晋王时,重要原因之一。
因为十一娘从来都不认为耗废心血扶助一个窝囊废,抑或是只重私利者,能够有利于达成她之愿景。
{}无弹窗广阳县距离晋阳城两百余里,若仅仅贺烨一人快马疾行,只需一个时辰,但因为带着两个女子赶路,考虑到王妃与扈氏体力有限,速度便有所控制,清早出城,也是午时之前便已赶到广阳,但贺烨并没有立即奔往苇泽关,却是在县城里一家客栈逗留下来。
此处其实是贺烨安排的一个“探点”,但那东家却从未见过晋王殿下,只认得贺烨出示的凭符,并没有多问什么,殷勤安排好饮食,立即便遣人往苇泽关报讯。
这一段时日,晋王殿下的口舌实在已经被王妃养得有些挑剔,可出门在外,他却也不嫌弃食物的味道不尽如意,食量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只不过到底没有了风卷残云的速度,看上去显得斯文几分。
待填饱肚子,贺烨便开始嫌弃脸上那层“黑膏”与虬髯,让人打了一盆清水进来,把胡伯交给他的一瓶特制药水掺入,忙不迭地“卸妆”,这便显出了没有江迂等服侍在旁,晋王殿下的自理无能,最终还是在王妃与扈氏的协助下,才把脸上的伪装清理干净。
“王妃之身份,还需瞒着武威侯,不得不忍受两日膏粉敷面了。”稍觉自在的某人,说这话时颇有几分兴灾乐祸。
十一娘不愿示弱:“这不算什么,十一是女子,日常已经习惯了脂粉敷面,胡伯研制这些妆粉,又无香息,并不会让人觉得难以忍耐。”仿佛有嘲笑晋王殿下矫情的意味。
“我与你大婚那日,见你如坐针毡,还以为王妃不惯浓脂艳抹呢。”贺烨分明是质疑十一娘故作轻松。
“那日是因为发饰太重,而今日,却没有那般负担。”
一旁的扈氏听见两人斗嘴,暗暗觉得好笑,却毫不犹豫地为王妃助拳:“妾身也觉脸上虽有伪装,可打扮成男子,反而要比平时更加轻便。”
她与十一娘都是男装打扮,只是将肤色眉毛略作改变,将美丽容颜敛藏起来,不那么引人注目,就能达到伪装的效果,不比得晋王,因着身高的原因,肤色与五官都要进行“改造”,还必须贴着一堆虬髯,才能避免让人一眼认出真容。
这时的易容术虽然也十分高妙,然而并不是人人都会,普通伎人虽然也会变装,但也仅只是粉饰面容,装扮的痕迹过于明显,纵然也能够不让人辨识本来面貌,却会被一眼拆穿已施伪装,所以一般只能用于演艺,打扮成那样接受城门守的检验,非被当作逃犯抑或佃作抓起来审讯不可。
十一娘与扈氏能够顺理通过门禁,妆容当然极其自然,又哪里至于难以忍受呢?
其实晋王殿下的妆容虽然要比两个女子更加复杂,但相比那位替身苗冬生,每当扮成贺烨时必须在脸上贴一层人皮面具,至多一个时辰,便会导致油脂满脸连呼吸都难以顺畅的痛苦,却又要轻松许多。
所以如果苗冬生要长时扮演晋王,那也绝无可能,因为时间太长,人体分泌的油脂便会造成面具脱落,立时便会被拆穿了,更何况就算凭借胡伯炉火纯青的手法,尚且不能光凭目视便制作好“以假乱真”的面具,要想制成人皮脸,少不得被替身者配合,任由胡伯在脸上测量半天,实际上靠着人皮面具便能任意让人取代另一个人的易容术,至少眼下还不存在。0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