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谢莹,当出排云殿的大堂,简直没有膝盖一软瘫坐在地,可巧正遇十一娘,及时扶了她一把,不无关切问道:“莹妹妹这是怎么了?”
“柳伊水,我且看你能够得意多久!”谢莹重重一把搡开十一娘,头也不回离去。
平白挨了一场迁怒,十一娘却并不懊恼。
看来,谢莹是彻底丧失了当选晋王妃的资格。
她没有得意,只是盯着谢莹怒气冲冲的背影满面疑惑,看在诸位宫人眼中,自然是不解谢莹为何对她恶形恶状。
而回到自己寝卧,呆坐半昼之后,谢莹才彻底回过神来,她长叹一声,沮丧闭目。
看来自己一番打算不得不全盘推翻,真没想到,尽管晋王眼下半点不成威胁,韦太后却依然容不得他,坦言声称,将来决不会放过晋王,今日谢莹亲眼见识了韦太后一番手段,彻底打消了对这个老女人的轻视,于是惋惜之余,又心怀庆幸。
今日也算歪打正着了,否则,要真是成为晋王妃,必然难胜掌控一切的韦太后,届时说不定会陪着晋王共赴黄泉,她虽然爱慕晋王,但谢莹从来不会被爱情冲昏头脑,信奉爱情至上,连生命富贵都可以抛却的“真理”。
自己犯下如此大错,都能得韦太后宽恕,是不是说明,韦太后的确颇为看重自己?
隐忍,在有绝对胜算之前,必须隐忍。
不能倚仗晋王,但她照样可以先倚仗太后,借助太后之势,达到自己的企图。
韦海池虽然厉害,但她毕竟已经老了。
她还能厉害多少年呢?
想到这里,谢莹顿时又打起了精神。
“柳伊水,即便你成为晋王妃,也不能改变任何事情,你,注定只是一枚废棋。”
{}无弹窗目送着晋王殿下似乎大为懊恼地离开,高玉祥这才躬着身子靠近太后坐榻,幽幽地叹了一声:“江迂早探知得谢六娘以美色相惑,教晋王答应向太后请封她为王妃,奴婢原还以为谢小娘子不过是因为倾慕晋王英武,虽是怀有私心,尚且情有可原,怎知她暗下还怀着那层意思,岂非大逆不道?当真妄废了太后对她一番怜爱。”
其实高玉祥心里实在有些惋惜,太后虽然早就得知了谢六娘与晋王两情相投,却也不算太过在意,只因太后对柳十一娘日渐欣赏,其实也在犹豫将是否应当让她成为废棋,甚至动心撮合柳十一娘嫁予京兆李子弟,以此笼络李氏一族效忠,哪里想到谢六娘竟然会与江迂说那番话,简直就是……太后明知谢六娘野心勃勃,当然不可能放任其为晋王妃,那么合适人选只有柳十一娘了,这还真是……天意如此,柳十一娘看来是在劫难逃。
“传谢莹来见吧。”太后冷声说道,这时她的神情,倒比刚才面临汝阳王等逆贼时还要冷肃,只不过当见谢莹强颜欢笑地入内,太后的眼底却又风平浪静,甚至带着一丝笑意,并不待谢莹见礼,便招招手让她跽坐在榻前,先是温言问了一句:“今日一番变乱,可让你受惊?”
见太后神情温和,谢莹缓缓舒了口气,脸上的笑容这才自然了几分:“莹儿虽然不如十一姐沉着,但目睹姨祖母临危不惧,自然坚信肖小必会一败涂地。”
太后拉了谢莹的手放在膝头,安慰般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今日烨儿也算立了一功,早前我问他要何奖赏,你道他怎么应答?”
谢莹的心便怦怦跳得急促,连最后一丝忐忑也烟消云散,这会子只以为心愿得偿,顿觉面红耳热,无比娇羞地垂下眼眸:“莹儿哪知殿下意愿。”
太后心中连连冷笑,极为鄙夷谢莹的惺惺作态,口吻却依然温和:“他呀,声称将要及冠,要求我为他择定晋王妃呢。”
谢莹心头狂喜,脸上却更加娇羞。
便听太后说道:“不过我并未让他说出心中属意之人。”
这简直就是峰回路转,谢莹顾不得佯作娇羞了,极为错愕地抬眸。
“姻缘大事,讲究听从父母之命,纵然贵为宗室王公,也不能随心所欲,我知道烨儿心里属意谁,但他属意之人却并不合我心意。”太后缓缓一笑:“莹儿今后,不要再与晋王私见了。”
这话对谢莹而言简直就是一道晴天霹雳,震得她回不了神,也顾不得那许多,立即从跽坐变为膝跪,摇晃着太后的膝头连声哀求:“可是莹儿哪里做得不好,让姨祖母误解?莹儿可是一心为姨祖母分忧解难呀!晋王虽然眼下看来不怀野心,将来未必不会受奸人挑唆,莹儿努力赢得晋王几分爱重,确是为了将来……若有莹儿在晋王身旁时常提醒,才能保证晋王一直对姨祖母效忠。”
这是她一早打算好当太后允婚,露胆披诚的一番誓词,眼下虽然说得不是时候,倒也流利“真诚”。
可她却看见了太后眼中有若冰霜突降的凛冽与森凉,仿佛洞察一切的锋锐,让谢莹惊慌失措,这时她忽然意识到,也许她从来没有瞒过这个老女人这双洞若观火的眼睛,她的心思,一直被太后了如指掌。
“为我分忧?”太后微微翘起唇角:“说得可真好听呀。”
要是谢莹承认她为贺烨皮相所惑,还不至于如此可笑,但谢莹这番说辞,显然明知自己对贺烨从来不曾相信过,却还打算成为晋王妃,那么又在图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