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韦氏虽然对贺淘怀有戒备,但想到天子四周防备森严,贺淘不可能损伤天子分毫,便也放松了警惕。
义川郡王却是巴不得两个嫡子相处和睦,既然贺淘有了机会与天子交近,他自然不会干预阻挠。
一月过去风平浪静,直到这日,京都有急报传至,一连六十日酷暑之后,长安终于降了大雨。
一时之间,九成宫内外更是欢声笑语。
其实这一年久晴不雨已经造成了长安附近不少州县旱情,只不过自从明宗帝重开漕渠,开拓广运潭,大大方便了水运,调集各地粮食再也不是难题,故而仅只京畿州县旱情,还不足以称为灾患,眼下长安又盼来天降甘霖,旱情自然得到彻底缓解,京都内外人心安定,关于西市的天示警厄自然再不值得忧虑。
不过长安虽然下了雨,却并没有凉爽下来,太后与天子仍然决定暂住九成宫。
这一住便到了七月立秋,天子也不知听信了那个纨绔怂恿,竟然闹着要举行秋狩,他这样的年纪,骑个马都让人看得提心吊胆,更何况参与围猎?
太后当然不会纵容天子胡闹,贺洱大感扫兴。
却又有高玉祥上赶着献殷勤,为小皇帝求情:“圣上只怕是从未参与过狩猎,心生好奇,太后纵然不放心,也需得体恤圣上心情,莫不如便让宗室子弟陪同圣上游猎,地点局限在天台山禁苑,禁苑中又无猛兽,不用担心会出意外,太后若还不放心,可令义川王在旁照顾,决不会让圣上发生任何闪失,圣上崇尚勇武,论来也是大周之幸。”
太后细细一想,若只让天子在禁苑猎玩,又有义川在旁护卫,的确不用过于担心,便就允了天子所请。
十一娘一听说天子要举行“秋狩”,好一番热血沸腾,看来,汝阳王筹备许久,终于要行动了!
{}无弹窗大周建国,高祖、太宗二帝原居太极宫,后大明宫建成,太极宫便被称为“西内”,因大明宫位于太极宫东北向,故称“东内”,西市异示“东内生厄”,自然是指厄生大明宫,今岁一连数十日酷热天气实为罕见,百姓们也早在担心将生大旱之灾,于是这异像一现,顿时引起市坊之中人心忐忑。
十一娘当然不信这所谓天意示警,在师公凌虚天师所授《金匮遗书》中,便记载着不少“装神弄鬼”的伎俩,十一娘还记得有一秘方,用朱砂以及几种花草提炼物混合,再添加特殊方法制成的药液,写于地面抑或纸张,干燥后便可隐形,直至火烤或暴晒,待达到一定温度后,方会重新显现字迹。
西市显现的所谓“神示”,应当就是采用这类伎俩。
而此一类方法虽然不是广为人知,许多方士却也谙晓,极适利用来蛊惑人心。
贺淇欲行兵变夺位,但他单凭一个周昌,根本无法突破宫城守备,在长安城中显然不能施行,那么只有将太后与天子调离京都。
而贺淇将“神示”的地点选择在西市,当然是要利用舆论与民意,逼迫韦太后妥协,遵从天意。
天子若然离京,必调神武军护卫,周昌身为神武军统领,这才有机可乘。
只是这一类伎俩当然不可瞒过太后,但太后想要铲除贺淇,此番必定会将计就计。
果然太后得禀此件大事后,当即下令司天台官员观测可有风云气色之异,这些“天官”谁也不敢担保是否会生大旱灾情,哪敢主张“逆天”?纷纷上谏以遵遁天意示警为上,离宫避暑直到天降甘露、暑热得缓。
只不过依据天意示警,要想避免灾患,光仅离京避厄尚且不足,还要举行祭天仪式,而长安附近离宫虽多,但适合祭天之处,当推位于岐州,坐落于天台山的九成宫。
贺淇精心选择这个地方作为政变之处,也的确算作经过深思熟虑了,因为九成宫不似诸多离宫紧邻长安,而相距京城足有四百余里,若行兵变,禁军大部救援不及,更加容易得逞。
只不过离京之事一成决议,当然不可能说走就走,太后离京,政务却不能耽搁,故而文武重臣皆需随行,需要怎么一番劳师动众可想而知。
这样一来,谢莹便先生抱怨,这日与十一娘讨论:“今夏酷热,旱灾实为自然,就算离京祭天,难道就真能避免灾患?愚民无知,没想到司天台官员也迷信这套说辞,天气这样炎热,还要长途跋涉,实在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