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件暴发,太后雷霆大怒,立即下领处死数人,他也被押入死狱,宫人内宦别说不明就理,就算知道其中隐情,更该晓得缄口不言才能明哲保身,根本不可能为他求情,更加没有能力说服太后暗察真相,高主祥是当真想不到还有谁能救他于千钧一发的危机。
“是十一娘那丫头。”
“柳小娘子?”高玉祥更加诧异:“奴婢万万没有料到……”
自从释放了高玉祥,太后就遣人紧盯北宦值,并没发现十一娘与高玉祥有任何来往,这时见高玉祥满面惊诧的模样,太后彻底相信了两人从前并无私下交密。
“你该好好谢一谢十一娘,要不是她直言提醒,我在恼怒之余,也不会察觉蹊跷,你这条小命呀,可就折在了辅安手中,你们俩也真是,明明各司其职井水不犯河水,偏要闹得你死我活,真不让人省心。”
太后说完这话,不无烦恼地揉了一揉额头,眉心微微蹙了起来。
高玉祥当然没有急着落井下石,他耸着鼻子嗅了几嗅,立即察觉香炉里点的是檀香,连忙说道:“太后虽喜浓香,但如今日渐暑热,纯檀香息会引发心神不宁,奴婢早已调配好夏日熏香,只是不及交待置换,是奴婢失职。”
“我历来喜惯檀香,从前夏暑,倒也未觉已经置换,原来是你专门调配,难怪这几日我心浮气躁,却总不知为何。”太后恍然大悟,看向高玉祥的目光便越发柔和了:“不是我不顾你受了莫大委屈,只不过我这一路走来,多得辅安忠心耿耿鞍前马后,他这回是有过错,但念及旧功,我也不能过于厉惩……辅安掌管禁卫,甚难顾及监察之务,我已让他移交予你,今后你两精诚合作,才能为我分忧解劳。”
窦辅安除了掌管禁卫,手里还掌握着太后这些年来颇发苦心建立的硕大情报网络,高玉祥已经觑觎了许久,这回终于如愿以偿,一时之间不由心花怒放。
看来经此事件,窦辅安勾结元得志之事到底还是触怒了太后,太后对窦辅安的信任已经有所动摇,这才决定分弱窦辅安手中职权,高玉祥立即膝跪拜倒,又是好番不辱使命的保证,压根不提对窦辅安的新仇旧恨。
太后莞尔,她当然不会相信高玉祥如表面一般胸襟宽广,但她并不在意左膀右臂明争暗斗,高玉祥与窦辅安越是势如水火,就越会紧盯对方一言一行,无论哪一个怀有异心,她都会在第一时间知情,这就是太后的御人之道,她何尝需要党羽精诚团结了?
{}无弹窗当市坊郊野的桃李终于开老了这一年花期,篷莱殿中被花工精心呵护的牡丹还有几朵正自妍丽,春的气息似乎未远,上昼的日照却越更炙暖了,经过数日休养,皮外伤已经痊愈的高玉祥刚刚转过东廊,险些就被光洁如镜的地面落下那片金辉照花了眼,他眯起眼角再看这片熟悉的景致,恍然便有一种死而复生的感慨。
那日刚从阴暗不见天日的刑狱获释,他尚且不存这般如释重负的心情,只因太后虽然不再追究他的罪责,却下令让他在北宦值好生将养,没有立即诏见听他诉冤,也没有示意是否准他再复原职,高玉祥非常清楚,倘若仅只保得一条性命,却失去了太后恩宠,那么他今后的日子也是苟延残喘,别说报仇雪恨,只怕迟早会被窦辅安践踏至死。
就算好些个往日受他提携照庇的“儿郎”,在这几日尽心尽力服侍榻侧,诸多安抚,都道太后已经审断清明了泄露禁密一案,交待众人不能慢怠了他,高玉祥却照旧忐忑不安,直到今日,太后终于诏见,那晃悠悠的心才稳稳回落,终于是有了劫后余生的踏实。
虽然右脚踝每当迈步还有一股锐痛袭来,高玉祥却尽量平稳了步伐,他不容许自己显现出一丝半点狼狈,落在那些心怀奚落者的眼里。
一路往配殿行去,瞧见不少熟悉的人脸,都带着殷切非常的笑容,一如从前般恭恭敬敬,也有观望者,那些都是窦辅安的心腹,他们阴凉森寒又满怀不甘的目光,让高玉祥更加笔挺了脊梁骨,他就在这些人的注视下,与宫人内宦寒喧,仿佛从来没有经历过生死之劫,被窦辅安那老儿严刑拷问。
这时的高玉祥,当然已经明白自己是中了谁的暗算,否则他也白在禁苑混了这十载时光。
窦辅安,咱们骑驴看唱本,你给我等着!
渐近议事处,高玉祥听见了少女仿若黄莺般美妙的嗓音——
“恭喜高侍监得证清白,你身子可养好了?”
谢莹笑着迎上前来,她微微偏着头,丫髻上一支珠花在金阳下熠熠生辉,眼底尽是关切。
高玉祥这才略弓着腰身见礼,嘴上与谢莹寒喧着,飞快扫了一眼不远处,正指点着宫人修剪花叶的柳十一娘,似乎是听见了谢莹的话,也往这边看来,不过只冲他微笑示意,并没有上前搭讪的意思。
连太后最为看重这两个世家贵女待他也一如平常,这总算让高玉祥彻底放下心来,越发地低眉顺眼,将谢莹恭维得眉开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