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想起当年那个粗鄙刁蛮的柳小妹,与眼下当真是判若两人,姚姬虽然是被她计杀,但她对柳小妹的确已经说不上任何怨恨了,不过也不会因为计杀姚姬对柳小妹负愧,她与柳小妹的干系,说到底只是恩怨归零,但眼看九娘为这件事似乎忧心忡忡,还是开解几句:“这事瞒不住阿母,依阿母胸怀,自不会为此责怨瑾妹妹,九姐便宽心吧。”
九娘果然松了口气:“十一妹这样说,我就真放心了。”
七娘到底与九娘为一母同胞,如今七娘本就埋怨均宜夫妇偏心,这事若闹腾出来,只怕萧氏更会责怪七娘,九娘自然不愿挑生是非,导致母亲与姐姐关系更加恶化,可要是什么都不说,眼看着柳小瑾忐忑不安又过意不去,九娘为这件事实在已经为难了许久,这回经十一娘点拨,才醒悟过来萧氏必然察知此事,却既没斥责七姐又未怪罪小妹,显然也是看着小妹未受挑唆,不愿揭开这桩家丑。
九娘大可安慰柳小瑾安心,又不会为此让七娘难堪,当然求之不得。
便挽牢了十一娘的胳膊,习惯性的又将脑袋放在已经比她略高的妹子肩头:“我最放心不下,便是七姐,这时有我在家,好歹还能转寰,可眼看着我就要嫁人,将来也怕不能居中劝和,既怕七姐伤了爹娘之心,又怕爹娘彻底嫌恶了七姐,十一妹这么一说,好歹让我知道阿娘并不会与七姐当真计较,可惜我大礼之日,十一妹应当不能返家了。”
“九姐又不是嫁去千里之外,日后见面也甚容易,今后九姐可常去上清观,咱们岂不更多秉烛夜谈机会?”
这话让九娘颇为欢喜,一双眼睛笑成了月牙:“也是,贺郎是真人侄子,我将来就是真人侄媳妇了,就算时常叨扰上清观,真人也不会怪罪,吟诗绘画我虽不在行,相陪真人手谈还不在话下。”
十一娘原没想打趣九娘,这时实在忍不住了:“哎呀,这二月未免太长。”
有人其实已经恨嫁多时!
{}无弹窗旬假第二日下昼,十一娘回了自家,因她答应过柳九娘,眼看九娘就要出阁,她需得抽出一、二日空闲来,以便姐妹两人秉烛夜谈。
闺房里,七娘正好也在,另有一群仆妇围着,正卖力称赞九娘新换上身那套衣裙。
八幅石榴红裙曳地,走动时微微露现金丝翠缕的绣羽,一袭朱红袒领大袖罗衣,翠华葳蕤长裾,丽人立于西窗斜照里,仿若霞仙御风来,这一身锦绣翠羽的华服,的确堪称精美绝伦。
九娘也是满面惊喜,就连十一娘的到来都一时没被她留意,还是在婢女的提醒下,才眉开眼笑地一把就拉住了十一娘的小臂:“十一妹,可算盼到你回来。”
十一娘赞了一句:“九姐今日可真是光彩照人。”
这一身衣裙,衣料虽说华贵,只不过对于显望贵族而言倒也谈不上珍稀,然而衣上裙间耗废这么多的翠羽点饰,又岂止千金之价?只怕是连宫中后妃,这时也拿不出这么一套铺翠华服。
十一娘便问:“只九姐前些年自从养了一只翠鸟,连钗簪都再不用点翠,叹惜伤生侵广,如何又会裁制这么一套衣裙?”
大周贵族素喜点翠衣饰,可所需翠羽取自翠鸟,本就甚难捕获,更兼由古至今皇室贵族皆爱点翠,翠羽越渐供不应求,如今一支点翠花簪,说是价值百金亦不为过,这么一套衣裙所耗翠羽,又岂止是十支花簪?
价值是一方面,九娘自从听说一只翠鸟能供采用的羽毛不过二十余根,往往还不够点缀一支钗簪,又需得活鸟取毛,才能保证羽色亮丽,于是大觉残忍,发誓不再服佩铺翠衣饰,并且逢人便宣传这一理念,所以十一娘见她如此喜爱这套华服,方才会觉得诧异。
“十一妹仔细看看,这并非翠羽点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