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衣锦荣归

望族权后 刹时红瘦 3532 字 11个月前

何绍祖失语,四年之前他是好不容易才入毛相青眼,谋了个外任,当然不甘心就那样丁忧,谁肯定三年之后,毛相还记得他是何人?

“但你也不能隐瞒至今!”

“夫君说得轻巧,妾身又不识字,此等性命攸关之事,难道还能请人代笔不成?就算让人捎个口信,也得担莫大风险,再说夫君早知又能如何?如今夫君知晓了,可愿意上报嫡母病故?”

当然是不能的,眼看着富贵在望,此时丁忧岂不更加可惜?再说亲娘都已经入土为安了,不孝之罪已经既成事实,没得担了风险还要吃亏的道理。

便不再追究方氏自作主张,何绍祖越发压低了声:“这事可做得周密?”

“若不周密,夫君早就被朝廷问罪了!放心吧,阿家病逝后,我便换了居宅,这时街坊都不认得阿家,家中原也没几个仆婢,干脆都打发了,这老妪是个孤鬼儿,丈夫儿女都死绝了,一人乞讨来京中逃荒,我给她衣食让她养尊处优,是她三生修来福气,势必不会张扬,再者,我也不许她抛头露面。”

何绍祖方才放下心来,有了闲情过问一声亲娘葬在何处,偷偷摸摸去祭拜一番了事。

殊不知他这回升迁授户部职使,早已让元得志暗暗怀恨。

大周六部为尚书省统属,元得志身为尚书令,自是要将自家党从安插在要害职位,哪曾料户部司郎中这么一个美缺,却被毛维强横安插了何绍祖进来,元得志尚且记得何绍祖之妻方氏,与姚姬之死脱不开关系,又哪会甘心容何绍祖在他手下碍眼?

已经暗暗打听得何绍祖勇缉两百盗贼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个真正急公会众都没有,全是什邡治下百姓,多为农人,被他这什邡令污陷为盗匪,那些愚民一来是因胆小,再者也投告无门,有些还生怕再被污陷,背井离乡逃难去了,有些闭紧了嘴巴就当家人遭了飞来横祸,枉死一个总比灭门要强。”说这话的是元得志心腹乔令,他当然晓得元大相国的心思,故而建议道:“倘若捅去太后跟前……”

“不妥不妥。”元得志蹙起眉头:“毛维势必要反诬我构陷,再者在缉贼一事上冒功者可并非毛维党从,我有好几个旧属,也是以囚徒逃户充数,谁让急公会匪那般狡猾,太后又勒令严缴呢,也是无奈之举。”

自己屁股后头都不干净,哪里能揪着毛维这条尾巴不放?还是需得再找另外一条尾巴下手。

元得志便嘱咐乔令:“给我盯紧了何绍祖,我就不信他没有其余错失。”

乔令连声应诺,元得志转而又问:“交好窦侍监一事,可曾有了门道?”

这下乔令立即成了一张苦脸:“暂无进展,这事难处还不在需要做得隐密,而是因为那窦侍监极难应付,卑职打听许久,竟未能摸清他之喜恶,总不好冒昧求访,也只能先从他诸多义子下手。”

“这事也的确不能冒进。”元得志甚能体谅心腹,这时并未多加责难。

乔令原想提一提他妹子乔娇的终生大事,但眼见元相国被何绍祖闹得心烦气郁,再兼窦辅安那桩他也没有半点建树,这时讲来岂不落下个不知进退的印象?于是忍了,暗暗打算着再立上一、二功劳时,再请元相国施恩体恤。

{}无弹窗十余日后寒衣节,璇玑也迎回了她的敌人。

这一日,长安城同样迎来今冬初雪,灞桥垂柳,已是残叶稀疏,可原本坦露的枯色,这时却被银白素裹,别有一种柔冷风情。

七月时,什邡令因缉盗有功,由毛维力请,毫无例外地升迁返京,竟授职户部司郎中,连升了好几个品阶,距离五品“瓶颈”仅只一步之遥。

而这位前程似锦的幸运儿,四载之前,不过只是一个流外杂职而已。

便是那娶了毛维家奴方氏的何绍祖。

虽然风冷雪密,并不是晴好天气,但因为衣锦荣归,何绍祖踌躇满志的心情可想而知,故而当过灞桥,他甚至极有闲情地下了马车,立在雪地里手拈山羊胡,摇头晃脑地吟出两句酸诗来——

当年离辞灞桥柳,今日归故长安雪。

便闻一句:“何郎中好兴致呀!”

何绍组万分纳闷地遁声看去,心里几番狐疑。

虽说这回是衣锦还乡,可当年离京时他却籍籍无名,压根没想过竟然有人在灞桥相迎,直到看清一张乌漆油车上,下来那位长身玉立的朱衣男子,何绍祖方才惊喜非常地举揖上前:“宇文舍人怎么在此?”

为宇文盛驾车那长随高高抬着头:“何郎中,我家郎君眼下已经升任礼部尚书。”

何绍组连忙改口:“宇文尚书,可喜可贺。”

他虽然是起步寒微方得升迁,当初却是在裴相门下受教多年,相比普通士人,当然更加熟谙官场职阶,知道得以入主政事堂之宰相,普遍是先任职三省官员,再转迁六部尚书历练,宇文盛先任中书舍人,这时擢升为礼部尚书,至少说明太后是将他当作未来宰相栽培,何绍组想到对方与自己年岁相当,如今却已经是“宰相备选”,不由暗暗羡妒,未免伤感自己空有才华,一来门第寒微,再者命运多舛——要不是当年误娶裴氏女,说不定如今也有这样造化!

“今日寒凉,这敞风之处可并不适合寒喧,我已在陋舍备下酒膳,正是为了与何郎中接风洗尘,有请何郎中移步。”宇文盛热情相邀。

何绍祖受宠若惊:“卑职怎当宇文尚书这般盛情。”

“你我原为旧识,何必客套。”宇文盛干脆携了何绍祖同乘,主动说起了这几年来朝中不少人事,何绍祖聚精汇神聆听,心里却也暗暗自得。

当年宇文盛虽然对他有提点之恩,可何尝待他如此热情?足见此番升迁回京,自己也是今非昔比——连“宰相备选”都不敢轻视!

宇文盛的接风宴设在一间暖房,虽说面积不大,然而因为陈设简雅,倒也不显得逼仄,但暖房为了避风保温,一般只设高窗,透光便显不足,再兼今日又是下雪天,室内便更显昏晦,宇文盛便设多盏烛照,倒恍如彻夜长谈的意趣。

室内又置轻纱屏风,洁白如雾,屏风后头有女子琵琶乐舞,不见人面,只见绰约身影,更显格外新雅,把酒赏来,倍添兴致。

待一曲终了,宇文盛方唤屏后琵琶助兴那女子:“璇玑,来向何郎君问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