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然秦霁有宁死不从之心,却也晓得事出蹊跷——祖母明明知道她的心思,也历来理解纵容,怎么会忽然改变意愿?必然是出了什么意外变故。
秦霁知道不能直接询问父祖,又历来畏惧长兄,只好选择小哥秦朗“下手”。
秦朗原本不愿泄露要秘,可扛不住秦霁寻死觅活:“小哥一贯知道我这心性,决不会嫁去勋贵之族,小哥若不肯相助,我宁愿悬梁也不甘将来受辱。”
于是秦霁终于从小哥口中得知了曾经让她不无惋惜的晋王贺烨,居然是伪装顽劣无用,实际暗怀志向,并且父祖已经决定投效!
一时之间,秦霁只觉心跳如擂。
相比赵国公,她当然更加倾向晋王,私心倾慕是一方面,尤其重要的是将来地位!
纵然汝阳王夺得帝位,赵国公至多被封亲王,她也顶多升级为亲王妃,可要是晋王成就大业……
想到“皇后”这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秦霁顿觉热血沸腾。
她若成了皇后,今日对她心存不屑、恶言相向的那些人,来日都将匍匐叩地、颤颤兢兢,那才是真正的扬眉吐气,可惜她从前想都不敢想,如今这个绝妙的机会却近在眼前。
她必须竭力一试,必须争取祖父回心转意,她决不能眼看机会近在咫尺却妥协于父母之命,她相信她能够说服祖父——既然投效晋王,力辅夺得大位,这可是有关生死荣辱的抉择,武威侯府誓死效忠殿下,却也要防范着将来鸟尽弓藏!毕竟秦家是武将,并非文官,时局一定,必然会被削减兵权,也难保没有奸诈小人眼红秦氏一族功劳,陷害中伤,到时君帝起疑,秦氏难逃灭门之祸!
唯有联姻,既是对殿下示忠,又能增强主臣之间联系,将来晋王成就大业,有她在宫中,秦家才有更加稳固的保障。
祖父与父亲长年镇守边境,从未在争权夺势之事用心,但她却暗怀韬略,为了家族,她也必须提醒父祖,得为将来仔细筹谋!
{}无弹窗纤纤玉手转开碧镂牙筩,轻点樱脂,艳饰香唇,袁婉萝看着铜镜里自己妩丽的妆容,微微一笑,可转身之时,留意见日光已然减退出了乌槛,眉心便稍稍蹙了起来,唤入婢女:“使人往宫门打听打听,郎君是否离宫。”
婢女却甚快归来复命:“婢子才到门房,可巧遇见郎君身边长随返家交待,说郎君申正出了宫门,直接去了薛舍人别院,与薛舍人一局手谈这时还不分胜负,需得留宿了。”
婉萝神色不由一黯,却并没有任何抱怨,淡淡说道:“既如此,转告一声厨房,宵夜不需准备了。”
婢女应了一声,却并没急着去,似乎忍了好几忍,到底没有忍住怨言:“娘子,郎君也太凉薄了些,自与娘子成婚一月之后,竟仍然长住在上清观,就算是因孝敬真人,亦应当让娘子也去观中同住,却将娘子留在家中侍奉长者,一月间,唯初二、十六两日才返家相聚,今日十六,却又莫名其妙去了别家留宿,枉废娘子自从朝早便盼着日暮,为让郎君食宿合心,那一番悉心安排。”
女主人虽然也觉得心头酸涩,非但没有附和婢女的怨言,反而板起面孔训斥:“是我太纵容你,竟敢诽议郎君!郎君又非那些只担虚职游手渡日之辈,哪有许多闲睱与我花前月下?真人需要郎君孝敬,阿家膝下也不能少我承欢,我若随去上清观,世人岂不是要议论郎君有失孝道?今日郎君留宿薛舍人居处,说不定是有正事商议,怎么就与凉薄二字扯上关系?你若再有怨词,我可饶不得。”
挥手示退了婢女,袁婉萝看向天边艳丽的霓光,良久才是一叹。
直到如今,她算明白过来,也许十四郎答应娶她并非心甘情愿,不知是为了哪般考虑,但她却仍然庆幸十四郎到底还是选择了她……他早有风流多情名声,她知道也许不能独占他一生宠爱,但能与他终成眷属,她便再无遗憾。
至少眼下,他的身边唯有她一个正妻,仿佛无意另纳姬妾。
虽然分居两处,只不过回回相聚,他也极尽温柔体贴,并没有冷颜相待。
婆母不是没有刁难她,她并不愿在十四郎跟前诉苦,使母子两本就紧张的关系更加恶化,但他却察知了这事,安抚不提,还因此顶撞婆母,自那之后,婆母对她便客气了许多,虽然虚伪,但到底不敢再恶意苛责。
他不是凉薄,而是情意有限。
但她不能奢求太多了,只能寄望于天长日久,慢慢地赢得他更多情意。
而这日在陆离居处,贺湛当然没有心情手谈,他三言两语便将十一娘的态度道明,锁着眉头重重击案:“你说五姐是否魔怔了,分明清楚那秦二娘必怀野心,将来与她不少明争暗斗,为何不筹谋在前,又不是没有办法让秦氏企图落空……今日你我在宫中遇见,并不及细说,绚之,这时你不妨细说,贺烨究竟怎么打算?他找你商议,应当还不至于答应秦步云,必定是在犹豫,你有几成把握说服他拒绝秦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