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之可还记得乔令?”
当然没有忘记:“可是元妃身边那宫人胞兄?”
贺湛一晃眉梢,嘿,乔娇曾经算计过十一娘,让她身陷暴室,虽然那事注定有惊无险,十一娘固然毫发无伤反而导致了淑妃“暴病”,却看来霁月光风的薛郎尚且一直耿耿于怀,否则怎么会对乔娇念念不忘呢?原是想见缝插针打趣好友两句,却突见陆离握拳抵唇一阵急咳。
仿佛极为痛苦以至端坐不稳,不得不手扶茶案,也难掩嶙肩危搐,贺湛方才惊觉好友似乎又清瘦了些,急而倾身,抚背询问:“绚之可是身有疾患?”
陆离好不容易平复了咳喘,笑容苍微:“旧疾而已,并无大礙,澄台莫忧。”
似乎犹豫一阵,终是叮嘱一句:“些微小事勿需告知五妹。”
见贺湛蓦地蹙眉,陆离连忙岔开话题:“乔令如何?上回听澄台提起,似乎称他颇得元得志信任,有望入仕。”
“元得志的确颇为信他,一方面是因为元得志寒门小吏这根底大不利网络人才,乔令善于阿谀好歹也算世族子弟,于元得志而言可算难得,原是想荐他外放,可乔令却看不上县尉之职,甘愿为元相记室,无非是好高骛远,打算着有朝一日太后真正肆无忌惮,得个更高起步,另一方面,乔令不仅将元得志巴结得如胶似膝,甚至对大姚氏也不忘讨好,极尽奴颜卑膝能事,娶了大姚氏娘家侄女为妻。”
姚氏姐妹匠人出身,就算因为元得志提携,如今姚家也过得颇为滋润,可身份门楣却不能改变,乔令虽然是大族庶支,怎么也与姚家是不同层次,尊卑显然,认真说来甚至触犯良贱不婚的律条。
“可笑则是,姚氏那侄女出身低贱,却还仰仗着元得志养成水性杨花之德性,以勾三搭四为荣,不知给乔令头上加了多少顶绿帽,其中最绿一顶,恰好是我安插暗线……”贺十四将“恰好”二字说得眉飞色舞:“要说元得志这人也是稀罕,从前落魄时也就罢了,如今得势,竟然还对大姚氏宠爱有加,有大姚氏在旁枕边风,不怕他不为小姚氏之死遗憾怨怼,十一娘又铺垫得好,这事其实易如反掌。”
话音才落,便听一阵铃响,晋王殿下来得格外迅速。
{}无弹窗“你说什么?你要娶韦七娘?”
当贺湛得知这一消息时,已经是抵京第五日了,因为要与袁家重新议定婚期,他不得不在普宁坊贺宅住了两天,便没时间与寄住在上清观的邵广长谈,还是这一日下昼好容易忙完了一应琐事,回到上清观,正遇邵广也从外头归来,一问,是寻人往家乡递送书信,贺湛随口多问了一句可有要事,这才听此震耳发聩的新闻。
“还是那日太后诏见,忽而就提起了这一件事。”邵广尚且云淡风清,眼瞧着好友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十分不解十四郎缘何如此震惊。
十四郎将邵广大眼瞪小眼了一阵,抚着额头往榻上一坐,整个人好比先被雷劈之后再遇狂风“爱抚”,又呆傻又凌乱,实在不知用什么语言表达这绕麻一般的心情:“你没与咱们商量一声,就这么答应了?”
邵广更觉莫名其妙:“太后先问我可有婚约,并无,又怎能违拂太后这番美意?此事虽关系终生,然而到底是在下私事……”意思便是十四郎并非家长,又哪里需要与他商议,十四郎求娶袁小娘子,又何曾与知己们商议过。
好罢,贺湛想起来自己不是邵广他爹,没有资格插手邵少府姻缘大事,不过虽然“醍醐灌顶”,仍然有些不敢置信:“当日篷莱殿中,十一娘难道就没给博容任何暗示?”
却见邵广瞪圆了一双眼:“柳小娘子当时在场?”
贺湛完全坐蜡了。
“我虽依稀看见似乎有两个小娘子在旁,却不敢冒昧直视,后来还是得太后提示,才知其中一位是韦七娘,至于另一位……在下并未留意。”
邵广眼看着往常甚重形象的好友又再抱头,似乎想要扯髻发泄,最后到底一言不出,晃晃悠悠地往外走,像是受了莫大打击沮丧得无以复加的情态,越发觉得莫名其妙,怎么也想不通十四郎缘何如此忧愤欲狂。
贺湛的确受到莫大打击,他虽然没有狂妄到以为自己能够算无遗策,但好歹这些年来只要谋划之事尽都达到比较满意的结果,唯有邵广这个意外迭出,好些回都让他措手不及,尤其这一桩婚事,简直就到了别无选择的地步,再也没有办法转圜。
谁知道这人不过是例行谒见,居然惹出了这么一件麻烦,贺湛所有注意皆在说服邵广莫要草率鲁莽,将衡州刺史涉嫌陷杀平民一事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捅漏,又哪里想到还会有其余意外,简直让人防不胜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