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今日上昼徐国公与阮岭才到宣仁坊不久,太后便及时得知这事,心中虽然不至警钟震响,狐疑还是难免——毕竟徐国公这些年来从不与朝臣来往,可这回却突然去见陆离!
耳目们虽然能监察徐国公的动向,但是却混不进去陆离居处,更加不知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太后于是干脆邀了晋安入宫,却嘱令不需打扰阮岭,直到他从徐国公府出来,才将人请了入宫。
十一娘却是在上昼见到晋王殿下前来问安时,就在猜测怕是陆离筹谋之事正在进行——太后为了显示与晋王的母慈子孝,年余以来倒是时常诏见,而晋王当然也有通籍篷莱殿的特权,但是依晋王怕受拘管的性情,除非太后有诏,鲜少主动问安,今日前来,话说是问安,实际上却是另有所图。
“听闻扶南进贡驯象数头,较寻常所见更为猛壮,儿子早前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特意来求阿母恩赏一头。”
太后大诧:“烨儿要驯象何用?”
“儿子驯养几头猎豹,倒算凶悍,普通驯象见之惊避,可听几个奚奴说道,称扶南象群不惧虎豹,才是真正森林王者,儿子不信,有意试验一番,不知是驯豹更加勇猛还是扶南象更加威风。”
太后良久无语,到底许了晋王所求,只略微教训几句:“如今你也是宗政堂一员,不可一昧玩物丧失,之于国政,还是要用心。”
晋王不以为意:“儿子才懒得与汝阳王等多废唇舌,国政之事全由阿母作主,儿子只遵阿母之令,不教汝阳王等居心叵测者得逞便罢。”
兴冲冲地便拿了太后的令牌,就要去提那头驯象走人。
倒是太后留了晋王用膳:“既然入宫,也不需要这般着急,你多久未见同安了?亏得她时常惦记你这叔父,如今后宫你虽不便出入,在我这篷莱殿里还不需忌讳,我这就唤同安过来,待午膳过后,你再出宫也不迟。”
太后不疑晋王别有居心,十一娘哪里会信这位是为头驯象特意入宫?果然不隔多久,见晋安长公主也获请入宫,太后非但留了长公主小住几日,甚至还特意遣人去请阮岭,十一娘更加笃定心中猜测。
{}无弹窗对于韦太后其人,徐国公当然知之不深,只不过有回因为德宗与韦氏发生争执,心怀郁烦,诏徐国公相见时便抱怨出来,徐国公这才得知德宗竟然让后宫嫔妃批阅奏章,忍不住劝谏了两句,这也造成了韦海池第一回“失宠”,哪里知道德宗被徐国公这么一提点,居然再立崔氏女为后,小崔后不久生下贺烨,导致崔牧父子野心勃勃,一门心思欲将贺烨推上储位,德宗那时已显病弱之势,崔牧父子的企图,无非是当德宗驾崩新君年幼,他们成为托孤重臣从此权倾朝野。
徐国公虽为宗长,奈何不能压制崔牧野心,为了保全家族,也是为了忠于皇室,故提醒德宗帝,子弱母强必然导致外戚权重,为国之隐患不能不防,徐国公的想法简直与裴相不谋而合,有这两人劝谏,德宗终于打消了立贺烨为储的想法。
徐国公却没有想到相比小崔后,韦氏竟然更加猖狂,更加没有预料当年那个温文仁孝的皇长子贺衍竟然懦弱至此,德宗崩时,贺衍已经及冠成年,又有裴相等贤臣辅佐,结果还是被韦氏操控,污忠良为逆谋,将军国大权拱手交让。
事实上当裴郑遇害,谢、韦等人一跃而居相位,徐国公已然想到大明宫里是谁在发号施令,奈何一切恶果已经造成,除了继续韬光养晦,徐国公也是无可奈何。
为了保全崔氏一族不步裴郑后尘,徐国公甚至于闭门拒客,坚决不与朝臣官员接触,即便是姻亲,这些年来也不过是保持礼尚往来而已。
可是他想起德宗帝当年信任恩典,心中也实感悔愧煎熬,不过他从未想过恶名远扬的晋王竟然是心怀抱负忍辱偷生,甚至贺衍崩前早有示意,欲立晋王为储!
虽然他早就知道江迂是小崔后苦心保留的最后一枚棋子,甚至于当初倘若没有他在后提供资助,江迂之弟也不可能隐姓埋名成为一地富商陈宣炽,然而他做这些并不是为了相助贺烨夺权,仅仅不过为了保住贺烨性命而已。
德宗驾崩,小崔后立即“悲痛服毒”,徐国公当然明白中有缘故,贺烨也许危在旦夕,那时韦海池并未夺得大势,尚没本事监视外臣,徐国公便私下见了裴相,得知德宗临终前曾经嘱咐太子保全晋王,新君仁孝,将晋王起居饮食之事全权交托裴后照管,又有江迂这么一个内应,徐国公这才放心。
当年小崔后为了让江迂成功赢得韦氏信任,有意“害杀”江迂家人,实际上是交待崔牧父子暗中将其家人转移,安置别处,徐国公虽然不赞成崔牧涉入储位之争,可也没有死板到完全不管小崔后母子安危的地步,于是默许了小崔后为留后路这一计划,又为了保证江迂的忠心,明知崔牧父子行事不密的徐国公亲自出手,几经周折,终于将江迂家人身份彻底“洗白”,并资助陈宣炽经商。
徐国公这么做,其实也是为防万一,倘若将来贺衍不容贺烨,以至于疏远打压,有陈宣炽暗用钱银资助,贺烨至少还能不受饥寒贫苦。
万万没有想到他这手“为防万一”,如今还真能起到莫大作用。
在十一娘及陆离示诚之前,贺烨可以支配的人手居然仅只江迂及其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