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一听姚姬竟有此打算,又是忙不迭地劝导:“郡王妃历来不喜世子,然而世子依然得了名份,这说明什么?说明郡王对这嫡子格外惜重,再说皇室历来讲究法度,废嫡立庶之事可是犯了大忌!就算世子今后‘获罪’,不得不让庶子袭爵,郡王妃可会容忍让小郎君受益?郡王可并非小郎君一个庶子。”
见姚姬还有不甘,方氏竟暗暗埋怨起她未免“人心不足”,表面上却仍是苦口婆心:“媵人试想,郡王妃可是天子生母太后胞妹,媵人万万不是王妃对手,媵人倚仗无非郡王,若在世子一事上与郡王离心,岂非授人把柄?媵人还是听妾身一句劝告,亲近世子夫人为上,媵人不是也说世子屡屡与王妃作对,媵人一旦示好,世子岂不感念?将来王妃若再无理刁难,也多个人为媵人打抱不平……再者王妃与世子母子不和,媵人若能居中斡旋,看在郡王眼里,也是媵人贤惠,岂不有利于巩固媵人与郡王之间情份?”
最后一句倒是让姚姬动了心。
想来也是这道理,凭她一人之力,根本不能动摇世子地位,交恶是万万不可,不如表面示好,要是将来……万一挑唆得世子与小韦氏更加不和,甚至让小韦氏生了杀心!!!
到那时,郡王还不对小韦氏心灰意冷?就算因为天子与太后之故不能休弃小韦氏,可在这王府里,也不会再放纵小韦氏为所欲为。
若事情真往这方向发展,她们母子也不是没有机会坐享渔翁之利。
姚姬既然拿定主意,便立即雷厉风行,于是这日,当世子夫人赵氏侍奉不周被郡王妃呵斥,顶着烈日跪在阶下足有半个时辰,本已是头昏眼花,好容易得了宽赦,两眼放空脚步虚浮地往居院行去,便恰巧遇见了姚姬。
“夫人这是怎么了?哎呀,如此炎热天气,怎么不乘肩與,就算不愿烦动,也需得交待仆妪撑伞遮阳,若是中暑可怎生了得……”姚姬满面怜惜,一边让婢女为赵氏遮阳,一边又道:“瞧夫人这满身热汗,莫如往我居院,在水榭里消解片刻。”
自打嫁入王府,赵氏还从没受过这般关怀,感激不尽的见礼:“庶母。”
便是委屈难忍,双目通红。
“此处人多眼杂,有话到我院中慢说。”姚姬低声叮嘱,干脆挽了赵氏手臂。
于是赵氏更加不能拒绝她这番好心,不及多想,就这么被姚姬“挟制”去了居院。
{}无弹窗然而方氏心中虽然有了计较,可想到碧奴对姚姬的抵触,又觉十分犯难——上回不过是打听姚姬喜恶,那婢子便如此讳莫如深,这回若是直接请教,需知郡王妃可是太夫人小妹,虽非一母同胞,却也没有胳膊肘外拐反去助姚姬的道理,碧奴为柳府仆婢,这事可有些犯忌,凭那婢子之奸滑,当然避之不及,要想达成目的,还需得有些掩示才好。
方氏盘算一番,到底有了说辞。
于是这日,碧奴便听见如下说法——
“我有一个姨妹,得了机缘,被一富贵门第纳为良妾,因生得貌美,又为夫主添了男丁,极受宠爱,只不过主母厉害,又是出身大族,待姨妹格外苛严,姨妹一来担心色衰爱驰,再也担忧夫主若有万一,将来母子再无依傍,来寻我讨主意,可我哪里懂得这些?只说依我气性,仗着如今得宠,干脆想法除了那主母,说不定还有扶正机缘。”
碧奴心头雪亮,事实上方氏早晚会有这番举动是被十一娘料定,故而上回方氏打听姚姬,碧奴才坚称“没有下回”,用意就是造成方氏这回有所隐瞒,她既出谋划策了,又没有直接干涉参与郡王府的内务,今后无论闹出多大风浪,方氏也不会疑她有心唆使。
但碧奴当然不会教唆方氏行为那等蠢事,连连摆手:“可使不得,娘子试想,贵族但凡还有理智,又哪会以妾为妻?就算没了这个主母,照样会娶其余门第相当者,要是万一行事不密被人察出痕迹,娘子姨妹可就难保性命。”
方氏倒也没有真的打算挑唆姚姬“残害”郡王妃,郡王妃可是太后胞妹,要有个好歹,那可是灭门之祸,她这么说,只不过为了打消碧奴疑心而已,于是长叹:“到底姑娘身处显望,比我想得更加深远,只我姨妹处境实在可怜,姑娘若有法子助她改善些微,我势必会重谢姑娘点拨之恩。”
碧奴沉吟一阵,问道:“那主母可有嫡子?”
当然有,并且还是九五之尊,但这话方氏自然说不出口,只道:“那主母说来也是续弦,并无一儿半女,嫡子是元配所生,如今已经娶妻。”
“可还有其余庶子?”
“有是有,但都不如姨妹所生得宠。”
“可是因为小郎君资质不凡,故家主才更看重?”
“孩子还不到两岁,哪看得出来资质。”
碧奴叹了一声:“这样说来,确为子凭母贵了,但正因如此,才难保长久,令妹担忧大有道理,之于贵族而言,论是如何宠爱姬妾,可因为姬妾与正妻出身相差悬殊,甚少有宠妾灭妻之行,如今令妹这样得宠,处境尚还艰难,将来色衰爱驰,只怕更难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