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话干脆冲南阳郡王抱揖,贺淇越发掷地有声:“宗正卿在上,容小王禀明两日前察知一案。”
便将市集出现投书的事侃侃道来,贺淇面透冷笑:“众所周知,晋王烨为圣上手足兄弟,虽并非一母所生,然圣上待晋王烨一贯友睦亲厚,甚至因为先帝临终所托,将晋王烨留在禁内亲自教管,圣上无嗣,若崩,遗令晋王继位非但合情合理,更循礼法之规,又怎会弃先帝嫡子不择,莫名其妙将宗室子弟过继为先帝子克承大统?须知当年先帝之所以弃嫡立长,便因顾忌子弱母强外戚专权,圣上历来重视孝悌,如何会违先帝之愿将军国大政完全交托妇人之手?!”
当年韦太后利用子弱母强外戚专权这一隐患争取裴相为首的重臣力助,不曾想这时贺淇却同样以此为借口质疑天子遗令的可信度,眼看着上座妇人顿时黑青的面孔,贺淇哪会放过乘胜追击的机会:“提到晋王,小王这才留心,太后诏见宗室怎会单缺晋王一人?莫不是正如匿书所称,晋王烨已然遇害,太后是要矫诏篡政罢?”
“大胆贺淇,你竟敢……”义川见势不妙,也睨见韦太后暗暗一个示意,登即起身,喝令诸卫:“还不将这犯上作乱逆臣贼子拿下!”
正殿暗处,顿时响起铿铿出鞘之声,冷冷的厉芒指向在座诸人。
眼看着部份拥趸被禁内亲卫震慑,议论质疑声瞬时消静,贺淇哪肯就此示弱,于是腰上长剑也铿然出鞘,直指义川:“诸位,义川郡王显然是要将我宗室陷杀宫室,怎能束手待毙?我等同为贺姓子侄,皇族宗室,正该捍卫君国,万万不能容忍此等居心叵测者篡位夺政!”
这一声义正言辞地呼吁再度激发了拥趸的决心,于是纷纷拔剑。
右郎将毫不犹豫挡在义川身前:“诸位王公立即弃剑,否则便为逆谋大罪,定斩不饶!”
“区区郎将,竟然也敢污我宗室?”贺淇厉眉一竖,就要刺剑向前。
一场生死决斗已然一触即发!
{}无弹窗当感觉到手指上传来的锐痛,安平公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只见指上鲜血淋淋,顿感那疼痛又放大百十番,而且从手指直接蹿上胸口,更甚至于直冲脑门,于是只觉大半身子都随之僵麻,眼前更是金星直冒……
“毒妇韦氏,竟敢暗算老夫……”
众人只听得安平公莫名其妙发出这声暴喝后,便直挺挺往后一倒“砰”然一声不省人事了。
满堂瞪目全场沉寂下,还是义川郡王率先回过神来,强忍着捧腹大笑的冲动,运一口气严肃面容,迈近几步蹲下身来,先是探了探安平公的脉博,又稍微用力拍了拍那张面无人色的脸,感觉到这位庶出兄长是当真晕厥过去,义川郡王这才掐紧了他的人中,好容易让人舒转气息,义川郡王举揖禀报道:“太后请恕,安平公怕是撞了邪,才至于口出诽言不敬犯上,刚才是阴邪逼心晕厥过去,并无大礙。”
太后也是强忍着笑意,导致嘴角都微微抽搐起来,不得已只好继续佯作悲痛,用块锦帕半挡了脸,挥手示意内侍将这个跳梁小丑掺抬出去,半响才长叹一声:“安平公也是急痛攻心邪迷神窍,虽出大逆不道之辞,念他也有了一把年纪,便不再施以惩责。”
眼见韦氏企图“宽容大度”地平息此番质疑,贺淇心中是连连冷笑,自然也少不得腹诽他这位世父无用至极,再扫视了一眼其余拥趸,只见有的发呆有的愕然,有的虽然蹙眉思索可显然被义川王与韦太后“大逆犯上”的罪名震慑,都打算静观事态而不愿做这出头鸟,无奈之下贺淇只好挺身而出。
“安平公虽然过于激愤,然则所言却也不无道理,依在下看来并非为邪迷心窍,太后虽称圣上留有遗令,然则不过太后一面之辞,如何能让臣民信服?并有,早前圣上既已传诏我等候见,可见尚有精力诏见宗室,太后却称圣上因为病势急重而猝崩,未免有前后矛盾之疑,更有内苑走水之事,太后是否也该给个说法,内廷究竟因何起火?”
贺淇的质疑有理有据,顿时引得众人连声附和。
“贵妃柳氏因闻龙驭宾天,悲痛欲绝,故焚宫自尽追随圣驾而去。”太后自然不会提起国玺为贵妃私藏之事,以免诸宗室借着这把柄越发不依不饶,置疑遗令真伪。
然而贺淇又哪里肯信事情如此单纯?
“柳贵妃纵然可能因为圣上驾崩而悲痛欲绝,生殉情之念,又哪能不知焚宫必会引发祸乱,采取如此惨绝方式实在让人不敢置信,莫不是贵妃因为侍疾御前而得知圣上真正遗令,才被人逼害灭口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