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眼看当日威风八面的掖庭丞这时龇牙裂嘴双股颤颤的狼狈形状,心头大觉解气,不由悄悄给了个赞许的眼色向一见她竟然陪着太后出场就立即挑眉示意的贺烨,又飞快去看眼下仿佛两只斗鸡般直着脖子炸毛互相怒视的淑、贤二妃,几乎忍不住笑场,掐着手掌心才让自己沉稳下来,甘当一个默默无语的看客。
便听淑妃率先一声喊冤:“太后可得为妾身作主,妾身冤枉呀,妾身刚刚察明翡儿是受元氏挑唆,以至于对十一娘心怀怨谤,妾身昨日才教训翡儿今后切莫轻信挑唆之辞,谁知妾身一时心软并没问罪元氏,她却串通朴勇虎污赖妾身诽议皇后陷害十一娘,妾身也有罪证,便是挑唆翡儿那宫人,她亲口承认是被乔娇收买!”
淑妃还能一时心软?太后直觉哭笑不得。
贤妃也紧跟着反应过来:“太后明察,这全是谢氏狡辩之辞,妾身是听母亲说起,家中仆役无意间听得朴宅管事提起,称谢氏曾经贿赂朴勇虎财礼,哪知事后又怨朴勇虎办事不利,居然授意家人前往索还财物,妾身听后狐疑,联想到早前发生之事,方才意识到有诈,为了证实,让阿母知会阿父想办法拿得那管事,竟拷问出事实真相,是以才敢指证谢氏罪行,太后若有怀疑,可诏妾身父母询问并再审那人证!”
元氏何曾那么聪明了,仅凭蛛丝马迹便能猜到来龙去脉,还不是早有预谋,就等着揭发谢氏呢!太后心上若还长着一双眼睛,这时一定会连连翻白——谢氏也是个蠢货,居然向朴勇虎索还财物,白白被元氏拿捏了罪证,元得运一贯是个糊涂东西,些微利益就能让他晕头转向,居然暗助元氏挑是生非,这事哪怕是先与毛维商量一声,也不会闹成这番境地!
等等,元得运糊涂,元得志可是个精明人,难道这回他也被瞒在鼓里?还是说……也有元得志在后推波助澜甚至主谋策划!
太后一时间心思百变,谢元二氏却又开始了唇枪舌箭,骂到后来贤妃的言辞逐渐粗俗不堪,以致于相较“文雅”的淑妃恼羞成怒,气急之下竟然动手,一爪子挠得贤妃披头散发,总算在二妃扯着头发扭打之前,太后有了决断:“都给我住手,皇室妃嫔当为世妇表率,泼闹动手成何体统!”
待一句怒喝将二妃震慑,太后转而又轻描淡写说道:“无论是谁有心陷害十一娘,好在十一娘毫发未伤,虽是受了一场惊吓,如今已然大安,这事不管谁是谁非,皆为贻笑大方,故……既然并未造成任何恶果,我倒认为,小惩大戒即可,十一娘,你是苦主,以为如何?”
{}无弹窗对于元贤妃十一娘虽然不甚了了,然而对谢淑妃这个老熟人却知之甚深,早料到依她脾性,一见自己毫发无伤,必然会埋怨掖庭丞只收钱不干活,尽管淑妃挑拨天子与贵妃失和的首要目的已经达到,却不会甘心被掖庭丞一介阉奴讹骗,这位当年可是连太后都敢当面顶撞的主,虽因这楞横的脾气吃了不少亏而有所收敛,可依然不会当真把阉宦之流放在眼里,倘若换成窦辅安,淑妃报复起来也许还会讲究个方式方法,之于朴勇虎,淑妃一定会直接了当让他返还财礼,扫他人威风,以消心头恨怒。
可这种事情却不便在宫内进行,闹得风言风语万一传到太后耳里岂不成了搬起石头砸脚?是以十一娘料定淑妃多数会交待娘家人行事,尤其当十一娘早前听闻谢莹的病因,进一步证实淑妃已然将计划告诉了家人,谢母知之不详,那是因为淑妃防范着韦太夫人知情后不依不饶,可是对她嫡亲嫂嫂,一定不会任何隐瞒。
再有一点,淑妃当日已经对贤妃的失口起了疑心,必然会暗中调察谢翡究竟是听了谁的挑唆才对十一娘心怀愤恨,太后行事周密,虽不至让淑妃察到任何痕迹,可贤妃却没这样的心计手段,暴露只是迟早。
一如十一娘所料则是,淑妃那日气急败坏回殿,眼看迎面而来兴奋不已的侄女迫不及待打听十一娘的惨状,淑妃一腔恨怒立即倾泄在谢翡身上,一巴掌扇在她的背脊上,咬牙斥问:“说,究竟是谁跟你讲起柳伊水背后说你坏话坏你名声,挑唆太后疏远冷落你?”
轻易便从那宫人身上将乔娇顺籐摸瓜出来,被贤妃暗中算计已然确凿无疑。
淑妃是多心高气傲?当年可是连裴后都敢挤兑算计的主,这回竟然被她一贯看上不眼的再嫁妇当作傻瓜玩弄,哪能不还以厉害?!只不过淑妃倒也明白诽议裴后之案再不能挑闹出来,想要以牙还牙还需再找时机从长计议。
不过这当然不代表贤妃主动以此案挑衅时,淑妃便会自认罪行任人鱼肉。
而秦桑那头,十一娘当然已经交待陆离预先打好招呼——秦桑虽被封了婕妤,可天子依然留她在紫宸殿近身服侍,暂时还没有别置居殿,这虽然与陈规不符,然而些许小事太后还不至于与天子斤斤计较,御史言官等闲不知禁内,再说天子这时连朝会都不开,御史言官就算听见了风传,也没谁无聊到为此鸡毛蒜皮之事具折上谏君王改过依礼。
故而贤妃欲再翻诽议裴后案揪出淑妃这个真凶,交待秦桑转告天子时,秦桑满脸为难地劝谏:“不是妾身违逆贤妃之令,因为莒先生不告而辞,圣上这些时日十分郁烦,并太后又有令在先,令禁内再不能议论此案,妾身实在不敢……也劝贤妃还是莫要再提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