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太后干涉,元妃只怕也难有希望。”义川毫不犹豫就是迎头一击,彻底断绝了元得志的心存侥幸:“那谢妃也是个废人,倒不足为惧,可紫宸殿内,却有一酷似裴后之宫人,虽然这时还未承宠,不过却是近水楼台,圣人眼下,可还对裴后念念不忘。”
不就是一个宫人嘛……并且那宫人,仿佛还是侄女所荐?元得志颇有些不以为然。
“宫人正是贤妃所荐。”义川怎会不知元得志的心思,微微一笑:“令兄当年一心急着为贤妃固宠,不惜将一妓人送入宫廷,此计却实在浅陋,需知人心难测,就算那宫人有幸得宠,甚至诞下龙子,难道左丞就笃定她会对元家感恩戴德?她身份固然卑贱,别忘了还有一个柳贵妃,倘若圣人坚持将子嗣记在贵妃名下……”
“这……”元得志一直远在江南,对京都时局自然不比侵淫朝堂之辈,听了这话后不由紧蹙眉头:“太后应当不会容忍贵妃罢?”
“太后固然不喜贵妃,眼下却与京兆柳有所修复,毕竟相比谢、毛家族,京兆柳之显望地位更有利于临朝,再说,即便没有贵妃,还有淑妃,她可是谢相侄女。”义川摇了摇头:“左丞本不是外人,我也不妨直言,令侄女到底是小户出身,论及心智,可不让太后满意,到时谢、元两妃相争,毛维与谢饶平自然不会相助元妃,左丞就真有十分胜算?”
元得志越发谄媚:“卑职不是还有郡王暗中相助么?”
然而当他眼看义川郡王笑而不语,须臾醒悟过来自己的天真幼稚,以义川的立场,谢、元二妃无论哪个得势,对他而言都不要紧,哪里会偏帮一方而开罪另一方,甚至于……今日郡王相请议事,耐着性子分析了这么多时势,当然是别有目的。
元得志也是聪明人,并不比得兄长及恩侯的头脑简单,否则元家也不可能有如今的显赫地位了,这会儿脑子转过弯来,立即恭身揖礼:“卑职愚钝,郡王若需卑职效力,不妨直言,元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左丞可想过,倘若圣人无嗣,何人能够得储?”
{}无弹窗郡王府别苑这位神秘来客,正是新近才从一州刺史升职为尚书省左丞的元得志,及恩侯元得运一母同胞的弟弟,也是奠定元家风生水起的主要力量,从一个地头蛇到如今位居中枢,甚至距离跻身政事堂仅仅一步之遥,元得志无疑理应意气风发,只这时他被义川郡王当着歌舞伎人这么毫无顾忌一招呼,见礼入座时,怎么看也有些顾虑,就连脸上那刻意堆砌的笑容,居然都有几分一目了然的敷衍。
义川打量了一眼元得志的衣着,便知道他不是直接从杏园宴上过来,也不知躲去哪里改头换脸了一番,如此小心谨慎,不枉自己今日并未直接相邀,而是婉转将留宿别苑的事告知。可义川虽对元得志的心领神会十分赞赏,说出的话却偏偏透着几分不以为然。
“昨们是多年旧识,来往叙旧大可不必避人耳目,左丞这样小心,似乎太过。”
客位设置在紧挨软榻之处,元得志这时与郡王交谈本不惧被人听闻,再者义川这一句话,也显然明白了他是避人耳目而来,元得志倘若再表现得颤颤兢兢,那可就真是有些太过了,是以他真心实意地谄媚一笑,声调拿捏得恰到好处,既未压过乐音,又能让郡王听得清清楚楚。
“倘若郡王所图,仅限眼下富贵,卑职来访大可不必避人,只是……以卑职看来,郡王心存鸿鹄之志,故,卑职与郡王之间,当然还是保持距离为上。”
义川听了这话,无疑更加满意元得志的七窍玲珑,他晃了晃手里的夜光杯,幽碧的光泽折映入眼底,璀滟漾溢,倘若这时是位佳人在侧,必然会被“周潘安”的绝美容色倾倒,神魂出窍了。
“左丞放心,别苑内都是可信人。”义川这才坐正了身,轻轻一举手臂。
于是琴暗箫哑,十余息间,伎人们竟然悄无声息地退了个干干净净,唯有早前领舞的女子上前,跽跪案角,手执金壶,为元得志斟上一盏葡萄酿。
女子衣上的香息颇为消魂,纵然是当着主人的面,元得志也忍不住自己的目光,从女人的纤纤玉指,到露出袖口那一小截手腕,那莹白得仿佛羊脂的肌肤看得元得志心动神移,于是目光像匹了脱了缰的野马,再也不受理智控制,直接就锁紧了大红诃子慢束处,那让人血脉贲张的香软丰腴。
却听见女人说话,那嗓音似乎有几分熟悉:“妾身问左丞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