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再突变

望族权后 刹时红瘦 3564 字 11个月前

这下可好,彻底不用发愁应否回避的事了——十一娘暗忖。

念头才一转过,她便听见太后仍是不急不徐地回应:“我知道圣人历来对薛谦与冯伯璋信任不疑,视为忠良,乍一得知此二人竟然心怀叵测,难免焦怒,可圣人为一国之君,怎能失却分寸?冯伯璋才遭免职软禁,他府中竟有一人企图潜逃,被捕后,经大理寺刑讯,竟招供为潘逆佃作,虽是新近潜入,可只因前任奉令归国!足见冯伯璋与潘逆早有勾通,而冯伯璋为薛谦大力保举,不说薛氏一族本与裴逆世代姻亲,就说冯伯璋,从前也是裴逆门生!”

十一娘只觉心口有若突然被人浇了一锅滚油,几乎忍耐不住怒火冲顶,她只能紧紧咬牙,才能维持着那举臂托盏的姿态,不带半点颤抖。

冷静,必须冷静,也只能冷静。

新生至今,心头的愤恨有如岩浆喷涌,此时最感强烈,她甚至已经感到眼角的灼痛几乎烧烫眼眸,天知道此时此刻,她多想将这碗茶水直接砸在韦海池脸上,扑上前去用牙齿咬碎那女人的咽喉,裴逆!你说谁是裴逆!裴氏一族忠心耿耿可鉴日月,然而却落得族诛下场,就是因为韦海池这一张血口,族灭人亡,更将遗辱史书!

京兆裴一族固然也有纨绔庸碌,然而因为族规拘严,顶多就是不务正途耽于风流,连仗势欺人都未曾有过,她甚至记得她的长兄,与舅家表兄,两人曾经谈及时政,表兄仰酒掷杯,慨称既为将帅子弟,只要能扼新厥复起,复大周盛世之威,马革裹尸何惧?长兄也是紧跟掷杯,称将来即便不能征战疆场,也势必力抑诸贵,达成税制革新,助表兄平定狄夷——兴兵,离不开用钱,而兴国,更要肃清官制,让民众与君国齐心。

固然有些少年义气,还不谙风险叵测,然而却从无私心。

哪曾想,却因为一个妇人涉政之欲,最终死于断头台,武不曾马革裹尸,文不曾谏君利民。

就连名姓也被笼统涵盖——裴逆郑逆而已。

我没有如此远大的抱负,我的尊长,我的手足,请不要失望,渥丹唯一心愿,就是要将这“逆”字去除,丹书史册上,还以裴郑清名,也许仅仅只是一句——为韦氏妇污为叛逆!

咬着舌尖让眼底泪意退却,十一娘只将注意力集中在一点:冯伯璋即便贪妄,却绝无可能与潘逆勾结,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佃作,必定是太后安插。

对,一定是这样。

其实琢磨这些一点实际作用都没用,不过是为了消缓愤恨而已。

然而十一娘又听见贺衍说道——

{}无弹窗五月最末的十日,恰巧又到十一娘入宫当值,虽然她有些不情不愿——只因一旦步入禁内看似接近权力中心,实际上却一点不敢打探消息反而比在宫外更要敝目塞听,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事态已然如此,治罪冯伯璋与薛谦只是迟早,可太后是否会牵连薛家,此时谁也不敢断定,倘若人在宫外,通过贺湛与太夫人母子几个还能听得些风吹草动,虽说能做的已经有限,基本上就是等待判决而已,但始终要比身在禁内略感踏实。

但十一娘没想到的是,这回甫一入宫,当值首日循例禀见太后时,她竟然得到了一个大出意料的嘱令——

“经过这段时间,你率下十名侍读尽服管教,同安也已适应了听学,上昼为正课,你在旁督促也就罢了,下昼不过教授音律书画,交待让谢翡督管即可,你就留在含象殿。”

于是一连三日下来,十一娘下昼这半日时间几乎寸步不离太后身边,当然她到底不同于宫人,不负责站候听令、端茶递水,多数时间都是跽坐在旁闻见太后处理后宫事务;要么便是诵读书卷为太后解闷,当太后问及见解时依令阐述;或者是鉴评画作;有时太后心血来潮,也会直接让十一娘执笔绘画,太后在侧旁观;当然不乏陪同太后见客的机会——这段时日不少外命妇怀着各种目的请见,太后几乎来者不拒。

可是当这日,眼看到了午正用膳之时,韦元平与毛维请见,太后下令暂延膳,显然是有要事相商,十一娘正欲跟着那些个宫人一同退出殿堂时,却忽被太后嘱留当场,心头还是忍不住惊诧。

虽说自从得了侍读资格以来,十一娘自认为表现甚佳,但实没想到这么快便能得到太后如此看重,竟然容她旁听国政——她可不认为在这关头,韦元平与毛维两大国相请见只是为了省安问好诃谀奉承。

可既然太后这样亲睐,十一娘当然不会推辞,只适当地表现出了几乎是一掠而过的受宠若惊,便冷静沉稳地当起了“摆设”,而除她之外,近前这时也就只伫着个窦辅安,那宦官微低着面孔,意味极其复杂的目光一眼眼往十一娘脸上睨扫,十一娘自然感觉到了,但也恍若不察。

当韦元平与毛维两个入内见礼时,十一娘甚至也没打量这两大臂助,不过她就跽坐在侧,年龄也好待遇也罢显然并非宫人,可韦元平与毛维明明目睹了十一娘这么一个奇异的存在,却视若不见般,甚至连诧异与犹豫都没有,当太后问话,便如常应对。

看来,太后如此行事甚是符合一贯作风,名符其实的两大心腹竟然都习以为常了。

太后这时对柳氏一族远远说不上信之不疑,却任由十一娘目睹她干预朝政,一方面固然出于极度自信,认为彻底收服十一娘为她所用不过早晚,另一方面,当然因为她涉政一事彻底不需遮掩,不惧张扬,甚至期望张扬。

但据十一娘品度着,自己应当还是处于太后的观察考较期,相比前些时候只需尽职于同安侍读,这时无疑更要小心谨慎。

不过这是好事,起码显示出太后对她的重视,这些日子以来一番作为大有成效。

因此,十一娘今日有幸亲眼目睹了太后在处理国政上的果决稳狠。

“到了这个地步,圣人竟然还一意包庇冯薛两党奸恶?刘渡引发那乱子就不说了,毕竟四年过去,灾情也好民乱也罢已经被谢卿与均宜平定,然而逃户累增以致赋税不足,导致国库虚空,为平去岁雪灾,户部甚至到了谏停陵建这等地步!可冯伯璋督办察括隐田逃户,结果竟然闹得诽斥不断,搜括令原意为打击贪霸,还田于民,于百姓于君国有益非害,他可倒好,视党属借搜括令强占民田逼良苦役这恶行不见,许以贪霸长益,说服出资补纳欠赋应付君令,倒成了冯伯璋功劳一件!”

太后双眉倒竖:“更不说有人检举,冯党索勒诸贵补缴款项远远高于向朝廷上纳数额,如今内库虚空仍然未得缓解,连圣人陵建都只能拆东补西,就连五月五宫典都不得不停办!”

“冯伯璋假公济私,贪贿国财,仅此一罪便足当死!更何况欺上祸民,损毁圣誉,他眼里可还有君国,可还有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