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连萧氏都不好出面,倘若被婷而世母孟氏察觉,坚持不让婷而出门,旁人也是莫可奈何。
倒是十一娘前去,随便找个让孟氏不好推辞的借口更加简易。
“好孩子,世母在此谢过了,无论如何,都要请婷而再去见四郎一面,我这母亲,也只有这最后一事能安慰四郎……总不忍让他就这么……”白氏伤心得已经辞不达意,十一娘自然也不会再磨磨蹭蹭,当她挑帘而出时,隐约听得太夫人问话:“大夫究竟怎么说,好端端,四郎怎么会忽然危重?究竟是何急病?”
锦帘垂落,十一娘听不见白氏怎么作答,只有悲痛欲绝的哭泣声,一路之上似乎都是隐约耳畔。
听说十一娘突然登门,孟氏猛然倒觉受宠若惊,十一娘本就心急,是强摁着焦躁与她寒喧,又说了路上仓促盘算好的借口,哪知孟氏一听是莹阳真人要赠婷而妆奁,又是一番罗嗦推辞,言下之意是婷而卑微,哪敢当真人如此厚爱,她这作长辈的要随同前往致谢。
十一娘只好断然拒绝:“真人素好清静,不喜喧扰,还望世母体谅。”
孟氏被这一噎,好不扫兴,她原是想趁这机会带着女儿柳娉而去莹阳真人跟前露一露脸,真人总不至于一点表示没有吧?只要娉而得了真人赏赐,那些显望闺秀也不敢太过小看!不过孟氏因为被柳东野一再叮嘱,这段时间连对婷而都不敢太过苛薄,更别说慢待名声赫赫的柳十一娘了,心中虽然不满,却也不好阻挠。
十一娘顺利将柳婷而“请出”,待上车之后,才将今日之事告诉了婷而,一听未婚夫危重,婷而僵怔当场,眼眶却在瞬间泛红,十一娘只好宽慰道:“幸许只是白世母关心则乱,情况远不到这样危急……”
然而一到喻家,见那恭迎的仆妪也是悲痛满怀的哀戚模样,强忍着才没有垂泪,十一娘当然明白事情只怕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而白氏却已经先一步赶回,一见婷而几乎是扑身向前,还未说话,眼泪已如决堤。
“婷而……难为你了,去见见四郎罢……”
十一娘本是掺扶着踉跄的婷而一路往里,可见到包括白氏都只跽坐在隔屏之外时,她也不由自主地松了手,看着白氏紧紧掩着口为免哽咽出声的悲凄形状,心中也是一片黯然伤感。
{}无弹窗见太夫人问询,十一娘当然不会讳瞒她的想法:“儿与两位宫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当然不会是因私怨才遭阴谋算计,儿起初还以为是太后有心试探,及到月容提醒,才恍悟太后试探是试探,却并非针对侍读,而是有心考较身边心腹,而另一层,太后只怕是真对侍读之一心存不满,意欲剔除。”
太夫人颔首,又问:“伊伊可度量过谁才是太后眼中钉?”
“不是孙女,也肯定不是缃姐姐,相比王家姐姐,更可能是卢三娘,因为四个队首当中,唯卢三娘不是太后亲择。”十一娘说道:“可为保万全,孙女以为还是应当预先提醒王家姐姐一声。”
见太夫人又再颔首,萧氏忍不住说道:“阿家,伊伊这推断原本应当不错,可是她却不知近几日发生那一桩事……王相国因为谏言暂停陵建,难保不会引起太后不满,只怕会借王小娘子误失警告王相国。”
十一娘因在宫中,没有与贺湛、陆离见面机会,当然不知朝堂之上这桩最新发生的事态,听萧氏说起,也不由得蹙眉。
王十五娘入宫是太后早就择定,也许当时是心甘情愿,可倘若因为这桩变故迁怒十五娘,也不是没有可能借机惩处,以示警镇。
太夫人也道:“据我对太后了解,决非宽宏大度心胸,尤其是她私利受损,不大可能会置之不理,灵沼公这回请谏,固然出于公心忠良,只怕也会引得太后忌恨,不过……她既然通过了暂停陵建之请,想来也是明白眼下情势不容她恣肆,太后既有息事宁人态度,应当不至于会整治一介闺秀,但你二人担心不无道理,咱们既然洞察了险难,当然要嘱告王家一声。”
她沉吟了一阵,又再询问十一娘:“伊伊可猜想过太后究竟会如何利用春莺与灵药?”
十一娘心中虽然已有猜想,但这话却不好从她口中说出,只是说道:“儿虽暗下推敲过,却也没有确定结论,只是觉得……春莺与灵药对此机会十分在意双方志在必争,应当除了争取太后器重之外,想来任务本身也会给两人带来不小利益,只让儿疑惑则是……似乎月容却并不乐见灵药争得这任务,她与灵药是一母同胞姐妹,不可能会反助春莺,应当是为灵药考虑,足见这一任务虽有利益,却也不乏危险。”
太夫人笑问萧氏:“行舟怎么以为?”
“伊伊既称春莺、灵药二人原就是太后心腹,那两人争这任务必然不会仅只为得到更多器重而已,宫人幽禁深宫,除了争取圣宠,擢为女官至少还能争取今后放良荣养,可媳妇以为,区区女官怕是不值得让太后两大心腹争夺不休,为圣人妃嫔也不可能,似乎也只有那一件了……晋王已经十四,即便王妃之位悬难,也该先纳姬妾了。”
十一娘眼见太夫人颔首,知道自己的猜测果然与太夫人婆媳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