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当然不服,可她眼下势单力孤,也只好接受趁兴而来扫兴而归的结果,不过回去之后,就莫名冲两个儿媳发起脾气来:“咱们一支,这么多庶女,难道就没一个敌得过十一娘?我看都是你们两个嫡母没有尽心!这回白白让嫡宗拣了便宜不说,且还句句占理!”
沈氏秉持一贯温顺听教,秦氏却连连撇着唇角,阿家今日是在世母面前没占上风,才迁怒于她罢了,对庶女尽心?也亏阿家说得出口,翁爹当年侍妾所出女儿,有好些个眼下可仍被当婢女使唤,连身份都不得承认更别说什么知书达礼,相比之下她足算贤良大度,虽说没怎么理会庶子庶女,可也娇养着衣食不缺。
阿家也真是,就算眼红嫡宗得势,也不该拿一庶女说事,十一娘序不序齿入不入谱与族权何干?就算入谱,也抹杀不了庶出事实,各大显望嫡宗哪里看得上,不过是企图嫁去勋贵抑或宗室罢了,撑死将来入宫为一妃嫔,可皇室选妃,与嫡庶本没关系,贵妃倒是嫡出,当年还不是为人媵妾,太后是庶出,眼下却是尊贵无双,只看各人命数罢了。
横竖反正,秦氏可不会为了争口闲气白白便宜庶女,简直就是吃饱了撑得慌。
就连柳直,这日好容易从平康坊归来,听得妻子碎碎叨叨一番抱怨后,也是瞪目一喝:“我看你是没事找事,你管嫡宗怎么抬举庶女?韦氏是个什么人你不知道,为这桩闲事哪能甘当有失公允非议,她既然心意已决,当然预先想到万无一失说法,你简直就是送上门去自找耻辱。”
刘氏一听这话,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可想到柳直一贯脾性,硬生生憋回怒火,只作委屈说道:“我还不是为你着想,是谁说当年翁爹不满兄长,先帝有意让兄长袭爵都被翁爹力辞?是谁说翁爹分明无意让兄长继承族长?是谁说当初兄长得掌族权都是阿家手段?又是谁不满阿家与兄长凉薄,翁爹尸骨未寒,就将咱们扫地出门,只分得这两进宅子些微田产?若不是你一直不服气力图与嫡宗争势,我何必劳心劳力。”
柳直心里那团怒火就被撩拨得越发旺盛:“父亲当年连爵位都不愿留给柳正,哪里会属意让他继承族长,父亲属意者明明是我!柳正不过是靠娶妻得力,袁氏也就罢了,韦氏更有一个好姐姐,为先帝生下长子!真是上苍无眼,竟然让庶长得储,倘若当年先帝立嫡,京兆柳族长之位早就非我莫属。”
“已经是这样,说这些还有何用?我今日之所以去宗宅理论,无非是想借这机会质疑嫡宗不公,即便动摇不得族长地位,将来咱们一房也能争取几分话事权而已,总比只是抱怨什么也不作为要强。”刘氏愤愤不平。
柳直却忽然想到一事:“你究竟怎么得知韦氏要让她那庶孙女入谱?韦氏一贯警慎,按理不会声张才对。”
刘氏被这一提醒,才重重一个合掌:“是信宜媳妇!”
{}无弹窗这一眼看上去,竟然觉得眼熟,十一娘略微愣怔,好一阵搜索记忆,才想起那一桩往事。
那时她才是豆蔻年华,应当小崔后与当今太后的斗争尚还如火如荼胜负未分,正逢小崔后父亲崔牧寿辰,大宴宾客,裴府也得邀帖,故而她与母亲登门道贺,就见着这位刘氏,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她当时在场大放厥词——
“要我说,韦郡王妃竟敢对夫人不敬,就该喝斥,她无非是仗贵妃撑腰罢了,可皇后才是后宫之主,夫人是皇后生母,为郡王妃长辈,郡王妃本该礼敬。”
当时韦郡王妃正在现场,于是……这刘氏就挨了一个耳光,被郡王妃身边仆妪动手扇得无比干脆利落。
为这桩事,崔府大为不满,因而还引发了一场御史弹劾风波,韦郡王妃挨了训斥,刘氏似乎也没落着什么好,各打五十大板终结。
原来这位竟然是柳直正妻?
十一娘心里默默替乔氏点一支白蜡。
不消说,当年柳正助长,柳直想来是为与柳正争权夺利,干脆助嫡,可太后与贺衍却是最终胜者,柳正命不好,没等品尝胜果就撒手人寰,柳直夫妇却贼心不死仍然企图族权,他们异想天开就不说了,关键乔氏为了一口怒火竟然暗助柳直一房……
倘若太后得知,心里会做何感想?
太后就算对太夫人心有芥蒂疑虑,也万万不会希望崔后曾经党羽柳直掌握柳氏族权,否则就不会寄望于柳姑丈“制衡”太夫人,乔氏这一手,显然是自掘坟墓。
也难怪太夫人心有成竹,这完全不需自己动手挖坑,只等着乔氏跳将入内填土就大功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