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潘全贵闪烁游离的目光,学圆大脑飞快地在思索:潘老师在说谎,在殡仪馆那么多老干部见了他,有拍他肩膀的、有和他握手的,潘老师一脸媚笑、腰快弯成了90度,双手掺扶着老干部的胳膊,“伯伯长、伯伯短”的,叫的甜如蜜汁,肯定不是一般关系,那他为什么不和我说实话,看来其中必有隐情。
回到单位,潘全贵和学圆见老梅坐在办公室里发呆,潘全贵有些奇怪,“老梅,你没有出门呀?”老梅支支吾吾地说:“刚忙完,你们回来了,老徐的家人还好吧?”
“一家人哭的挺伤心的,他家人还打听你为什么没有去。我们说你今天有事儿。他孩子还让我们捎话给你,问你老徐医药费报销的事情有没有什么消息。”
老徐去世的消息,对于老梅来说,不啻一个晴天霹雳,本来他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老徐的身上,前些日子,他经常隔三差五的往医院跑,去探望老徐的病情,搂草打兔子——带捎的帮助老徐捎个东西、带个话。
老徐的老伴当时感动地两眼泪水涟涟,“老梅,你真是个好人,我们家老徐在位的时候,有些人快把我们家的门槛踢坏了,老徐一退休,就再也不上门了,更甭提来医院看老徐了。那像你退休了,还这么关心老徐。等我们老徐好了,一定让他登门道谢!”
老梅自然不会把内心的想法合盘托出,只是十分恳切认真地说:“老嫂子你千万别这么说,徐局长在位的时候对我十分关照,我来看望他也是应该的。我和你们家人一个愿望,就是希望徐局长早日康复。”
看老梅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老徐身上,私下里潘全贵曾经善意地劝过他:“老梅,老徐一个退休老头,作用是十分有限的,你孤注一掷,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他的身上,恐怕搞不好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我劝你应该想想别的办法,多几条腿走路。”
老梅当时十分恼怒,向潘全贵发了脾气,“潘全贵,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别老给我说这些泄气的话,我现在就是一颗树上吊死,没别的选择了。”
前些日子,得知老徐病危的消息,老梅就寝食不安了,现在不仅去西藏支边的奖励政策没有落实,反而把他过去分过房的老底儿也掀了出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简直是雪上加霜,搞的他焦头烂额,心力交瘁。
老徐的死讯传来,他曾暗暗咒骂:这个老徐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这个时候死,死了都不给人留下个好念想儿。
失望之余,连老徐的追悼会都没有心思参加了。
至于刚才潘全贵捎给他老徐家人的话,他根本就没有听进耳朵里去。
他心里很有些愤愤不平,凭什么局长去支援西藏就可以奖励住房,为什么到我这儿就不行?
说到过去分房,辛处长也分过房,怎么就没有追究他的住房问题?而且辛处长对待自己的态度也和过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肯为自己说话,不像过去那样为部下“维权”了,而是一味讨好领导,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玄机?
兔子急了还咬人那,我不能就这么束手待毙,要想办法。
学圆觉得这些感悟人生的话题过于沉重了,年轻人还是心高气傲的,他有意转移话题,问潘全贵,“老梅哪儿去了?他上午不是说要和处长谈谈吗,结果如何?”
潘全贵刚要回答,门被一脸丧气的老梅推开了。
吴大姐一见老梅,就像踏枝的喜鹊一样喳喳叫了起来:“老梅,真不经念叨,我们刚说你,你就回来了,怎么样?大功…”,吴梅突然看见了老梅哭丧的脸,马上把“告成”两个字使劲咽回去,换成“你怎么了?哪不舒服了?”
痛苦的叹息声使屋子里面的人都预感到老梅的事情办的不顺利,学圆小心翼翼地问:“老梅,您的证明处长给您出了吗?”
老梅没有正面回答学圆的问话,只是在那里喃喃地自言自语,“哎,你说老徐早不住院,晚不住院,偏偏这个时候住院,我现在没有别的盼头儿,就盼着老徐早点出院。”
听了老梅没头没脑的话,屋里的人全听明白了,老梅的事情肯定不顺利,吴大姐不解的问:“处长没有给你出证明?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我本来以为很简单的事情,谁知道,他说老徐的话没有亲耳听见,出证明不合适,不能欺骗组织,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学圆听见老梅简称处长为“他”这是到局里第一次,由此可见老梅对辛处长内心的不满已经到了言语不恭的程度。
老梅看见学圆,忽然想起了上午托学圆的事情,眼中又透出一线希望的光芒,他用渴求的目光盯住学圆问:“上午我托你在会上替我美言几句,怎么样,讲了没有?委员们说什么没有?”
学圆看着老梅那张扭成苦瓜似的脸,真的不忍心再去蹂躏他那脆弱的神经,犹豫了一下,含糊其词地说:“开的不是常委会,就是一个小范围的通气会,刘旭通报了几个情况,您的事情没有讨论。”
老梅的脸上露出一丝失望的表情,随即又自我安慰说:“不管他们讨论不讨论,反正这事儿是板上钉钉子,谁也否定不了的事儿。”
吴梅也给他打气,“老梅别着急,等老徐出了院,你和他好好说说,让他给你美言几句,肯定有份量。”
老梅赞许地点点头,沉思中他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刚毅起来,语气坚定地表态说:“实在不行,我就去找局党组,我就不信没有说理的地方。”
就在老梅盼星星盼月亮等候老徐出院的时候,突然传来一个噩耗,老徐因突发心梗,抢救无效,不幸病逝于医院,人事处已经发了通知,要求各个处能够参加的人员全部去参加追悼会。
看到讣告,辛处长说那天他和吴梅有会,处里其他能去的人都去。
学圆自从来到局里,只听说却从未见过徐局长,不曾想却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场合和老局长碰了面,他在追悼会现场看见局里来的人,一部分是离退休老干部,还有许多是和自己一样素未与老徐谋面的年轻人,就连老梅也借口心情难过没有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