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死鬼

话没说完,身体陡然紧绷,腰间被狠掐了一下,吃痛不由闷哼一声!

这声音出,元墨嘴角下垂,脸色乍青乍黑。

江小芽不看他,拍拍屁股走了出去。

“姐姐,家里有水吗?能不能接口水喝?”

“行,你坐着,我给你倒。”

“谢谢漂亮姐姐。”

听着江小芽那甜腻的声音,元墨伸手摸摸自己被掐的地方,磨牙,“该死丫头。”气,气到没脾气。

隐匿在暗处看完全程的暗卫,此时心里,江小芽是怎么护元墨的已经忘了,因为在他们看来,护着主子太正常,那是身为下人的本分。

所以,小芽是如何护元墨被忽略不计,他们现在只是看到小芽怎么欺负主子的。

都说奴大欺主。而这丫头才这么点,都已经敢对主子下手掐了。如此,他们等着,等着主子下令花样处死她。

“别担心,你哥哥没事,把这药喝了再好好修养几天就好了。”

“谢谢洪大叔,谢谢洪大叔。”江小芽鞠躬感谢,“我一会儿就把诊费给您送过去。”

洪成和蔼道,“不急,先把药喂你哥哥喝了吧!”

“好。”

洪成走出去,江小芽惦着脚尖,把药递到元墨嘴边,“别吸气,一口闷了。”

她以为是山珍海味呢?还一口闷。

“你出去,我一会儿自己喝。”

江小芽听了,直接把药放下。很累,累的没精力哄他,随他爱喝不喝。

“把脚抬起来。”

元墨没动,不知道她又要做什么。

看元墨又把她的话当屁,江小芽直接上手,搬起他的腿,伸手将鞋子给他脱掉,在元墨冷凉的眼神中,伸手从他鞋底抽出一张银票。

元墨:……

他鞋子里什么时候放了银票?!

“你做什么?”元墨‘眼睛看不见’,故作不知问。

“拿我的月钱给人家付诊费。”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元墨:……

她竟然把月钱藏到他鞋子里?!怪不得元通罚她上交月钱的时候,怎么都找不到,原来在他身上!她可真是会藏呀!

元墨抚额,已无言以对。

还有,她的月钱至多也是几个铜板吗?她哪里来的银票?!

元墨忽然有些挫败,人在眼皮底下紧盯着,竟然都没挡住她作幺。

“京城来的大军已把萧城城门攻破,两军对垒,伤亡惨重,老百姓也伤亡了不少。不过,我看京城大军并没有要屠杀老百姓的意思,只要他们不阻挡在大军前就不会有事。那些在家里老老实实待着的,都是好好的。所以……”苍老的声音顿了顿,低声道,“所以,之前听说的,所谓屠城一言,怕是有假。”

洪成听了,看着眼前师伯,低声道,“萧大人呢?出来了吗?”

“不清楚!京城来人一直在呼喊,说:他们此行目的是见萧仲,不是为引发战争,更不为屠城残杀老百姓。还说……说萧大人手中并无虎符令,却仍控三军,实为大逆不道。而这一点皇上早就知晓,只是萧仲以萧城百姓性命为要挟,胁迫皇上不敢动他,皇上为维护百姓安宁,才一直隐忍不发。但,萧仲却越发过分,竟萌生谋反之心,所以……”

洪成听了,沉默。

京城来人的话,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一时分辨不出。不过,萧城一直避而不出,对圣旨拒而不接,这就有很大问题了。

“不管如何,只要皇上没有屠杀老百姓之心就好。那样,我们或许还有一条活路。”

洪成点头,他们所求的也只有这个。

惶恐不安,血腥蔓延,厮杀不断!

这一个夜晚,太多人睡不着。而这其中不包括江小芽,她睡的很沉。累到极致,哪里管得了外面的腥风血雨。

看夜幕渐渐褪去,天朦胧亮起。看一眼小榻上沉睡的小人,一人起身,无声走到江小芽身边,静站少时,长袖划过,手指微动,瞬时江小芽陷入昏睡之中。

人影掠过,无声无息,昏睡的人一无所知。

萧城

一片血气,残尸残肢,尸横遍地,触目惊心,这就是一夜厮杀的结果。

裴戎站在萧家大门,看着被一众侍卫护在中间的萧易,冷嗤,“乱臣贼子,明知难逃一死,却还要拉着这么多人陪葬。你们萧家果然如传闻一样,非同一般的假仁假义。”

萧易身上染血,面色冷硬,“少废话,有本事你杀了我。”

“本世子当然有本事,也一定会杀了你。不然,我来这里做什么?走亲戚吗?”裴戎说着,看着萧易身后的兵士,冷笑一声,从怀里拿出两道虎符,盯着他们,沉沉道,“虎符令在此,敢问谁是你们的主子?你们到底又是谁的兵?一群连主子都分不清的东西。”

看着裴戎手里的虎符,萧易脸色瞬变,虎符!萧家的虎符怎么在他手里?!

一众将士神色不定。

“世子,萧府都找遍了,没发现萧仲的身影。”刘凛疾步走来,微微喘息着禀报。

闻言,裴戎眉头皱起,抬眸看向萧易,“萧大少爷,你的父亲大人这是抛下你们先逃了吗?呵呵,还真是父子情深呀!”

萧易嘴巴抿成一条直线,心潮翻涌,却是不言,耳边回荡起萧仲说过的一句话……

“易儿,你记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萧家必须有一人活着,那样有朝一日才能东山再起,才能有仇报仇。”

想到萧仲这句话,想到他说话时,那复杂的表情,萧易心里苦涩,寒凉,此时无话可说。

萧易本以为,萧仲这话是欲倾力保全他这个儿子,现在看来,他真的是想多了。他的父亲,只想保全他自己。

心寒,气怒!只是事情到这个地步,早已没有可回头的余地。既然终归难逃一死。那么,临死他也要拉个垫背的。

“裴世子,有种就放马过来,别跟个娘们一样在这里叽叽哇哇的。”萧易抬手亮剑,飞身而起,一脸杀气,朝着裴戎刺去。

“你既然这么想死,那本世子就成全你。”对着早就该死的人,裴戎自然不会手下留情,出手既攻要害。

杀意漫天,剑气如虹,寒光四溢,所到之处似能将风斩断,暴戾,血腥!

裴戎武功不俗,萧易亦是当仁不让,反转回旋,你来我往,均毫不留情!

看着萧易再次刺来的长剑,裴戎灵活避开,攻守并进,双方势均力敌,不敢有丝毫大意。就在裴戎全神贯注对持萧易时,后背陡然升起一股戾气,眉心一跳,本能感觉到危险!

“世子,小心!”

伴随着刘凛紧绷的喝声,裴戎转头,看一只长箭,带着绝对的力道,划破长空向他飞来,直击要害。

看到裴戎眸色一沉,后有长箭,前有萧易,进退之间,伤亡一瞬间。

难道今天小命要交代到这里了吗?若是,如果他死,也一定带着萧易一起。

一念入脑,裴戎无视背后冷箭,手持长剑只是攻不守,朝着萧易心口刺去。

“啊……”

“世子……”

一声凄厉惨叫,伴着刘凛紧绷的呼声,余下兵士,呼吸一窒,眼看着长箭犹如流星一般,朝着裴戎而去,命损一瞬之间……

嘶!

一声长鸣,利箭骤现,带着不可阻挡的强势,从裴戎对面飞逝而来,从他耳际划过,击中那几乎就要落在裴戎身上的利器!

长箭碰撞,致命一箭生生从中间被劈开,瞬时变得不堪一击,破损,无力掉落。

裴戎却是看也不看掉落在脚边的利器,只是直直的看着那站在阁楼之上的人,几不可闻的吐出两个字,“死鬼!”

------题外话------

首定,评论,都朝我砸来吧,我已经摆好了姿势,也拿好了碗儿!

看元墨脸色变,江小芽乍然不明,直到那淡淡的血腥味飘入鼻翼,再看他站着不动,眉头动了动,顺着往下看去。

一只张开的夹子,一只稳稳插入的大脚。

江小芽看到眉头挑了挑。躲过了长箭,却没躲过夹子。这是祸来躲不过,还是老天看他总是想弄死她,也没饶了他。

看江小芽站着不动,元墨嘴巴抿了抿。

“公子,这个奴婢弄不动,要不奴婢去给你叫人去?”

这话,落在元墨耳里,就是准备弃主逃跑的意思。这反应还真是贴心。

元墨不语,弯腰,手抚上夹子,用力。

夹子渐开,一只小手落在他手上,随着用力。

元墨眼帘动了动,什么都没说。

江小芽:“哪家下的夹子呀!快来呀,你家夹子夹到猎物了,还是个又好看又好卖的,快来收取呀!”

话落,嘎!

夹子开。

比起喊加油,喊这个好像更有用,元墨一个不愉力气更大了,夹带之前的火气都发泄在掰夹子上了。

江小芽每次一开嗓总是能凑效,只是每次都是朝着惹怒他的方向在走。如此,请恕元墨欣赏不来,也适应不了。只是这个时候没心情跟她计较,因为他这会儿感觉很不好。

脚出来,元墨在地上坐下,江小芽拿起他的衣摆递到他手上,元墨明了,轻吐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手用力,撕拉一声,撕下一块塞到她手里。

江小芽蹲在他身边掀开他裤脚,看到伤口,还有那点点血红,伸手刚欲包扎……

“我感觉腿有些麻。”

江小芽听言,包扎的动作顿了顿,随着低头靠近,只看伤口看不出什么。

夹子上也看不出异样,上面味道除了点点血腥味儿,也闻不出什么异样。

江小芽伸出手指在元墨腿划了划,“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被非礼的感觉。

元墨嘴角垂下,屏退任何让他冒火的杂念,没什么表情道,“麻!”

江小芽听言,淡淡道,“夹子上可能被下药了。”

不咸不淡的陈述事实,关心担忧一点不见。

元墨垂眸没说话。

“我现在给你挤一下,如果能排出来自然最好。如果不能,再说!”江小芽说着,用刚撕下来的那快布绑住元墨脚踝,暂阻断血液流通,而后挽起袖子用力开挤压。

她目的应该是为了给他清毒。不过,那力道,确实是在往死里挤。元墨此时有种不被她当人对待的感觉。

“现在什么感觉?”

“刚才是麻,现在很麻。”

“看来没用。”

没用吗?为何元墨却感觉自己刚刚被用刑了呢?

元墨那混乱的杂念,江小芽不知晓,只是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手指落于他脉搏间,不管元墨如何理解,没去说明,也未曾解释。

而元墨不知道是没力气了,还是已经麻木了。对于江小芽的举动,什么都没说。

少时,江小芽将手放下,眉头微皱。仰头看看天色,太阳落山,夜幕即将降临。本来天黑下来对他们来说是好事,天黑了才好躲避,天黑了才好躲开那些人的追击。可现在,恐怕不行了。除非不管元墨身体是否受到损害,那样倒是可以不计时间,随意躲着。

所以,可以不管他吗?

江小芽静静看着元墨。

元墨靠在树上,脸上表情不明。

两人一时无言,各个有所思。良久,江小芽伸手拿起地上的布条重新绑在元墨脚踝上,“靠在这里不要乱动,好好数数,数到一百,将脚脖上的布松开,然后数到10再重新绑上。”说着,起身,“我现在到路边看看,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能找个人过来将你弄出去。”说完,快步离开。不管元墨是否是会按照她的话去做,也不管他是否相信她说的。未多解释什么,也没去保证什么。

信任这东西,只有时间能证明,而保证无用。

元墨静静看着江小芽的背影,不动不言,直到她走远背影都看不见,几个黑衣人忽然闪身出现眼前,“主子,您怎么样?”

“无碍!”元墨随应一声,伸手解开腿上的布条,点下穴位,而后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放入口中。

“主子,属下带您离开。”暗卫开口上前。

元墨却是未动,只是开口问,“都清理干净了吗?”

“是,都已清理干净,也已按主子的安排做好了部署。”

元墨点头,“裴戎那边呢?”

“裴世子还在城门外,刘凛率兵在不断喊话,只要敢萧仲出来接旨,大军绝对不会迈进一步,更不会伤害一个百姓。从早到晚已经喊了一天,而萧仲还未现身。只有萧易在不断回应,说萧仲病情严重,一时无力下榻,恭迎裴世子入萧家宣旨!”

简单的说,言语对持还在持续。毕竟,这一步不好迈出。

萧仲敢迈出,必死。

而裴戎若进去,率大军,百姓是阻碍。若只身进去,太危险。

进退之间,就看谁先动。而结果,不用想,萧仲是绝对不会出来的。而裴戎……

耐性!

那是裴戎身上最没有的东西。谁敢跟他比耐性,他就先咬死你。所以……

元墨手指动了动,静默少时开口,“萧城那边有消息即刻来报,另外一边让元通守好,我随后就到。”

暗卫听了,不由皱眉,“主子,您现在不随属下一并离开吗?”

“我稍后。”说完,抬手,示意他们离开。

暗卫看此,嘴巴动了动,最终没敢说什么,习惯性的服从离开。

暗卫离开,元墨靠在大树上,眉头皱起,他留在这里意义在哪里?是想最后确定江小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奴婢吗?

在这种时候,探究这些好像毫无用处。就算她是个有心的奴婢又如何?有心,不代表她会让他感到顺心。所以,实在不该在这里等。

心里如此想,但却坐着没动。

男人心如海深,深到有时候连自己都理解不了自己。

另一边,元通听完暗卫的禀报,脸色变来变去,各种猜测随之而来,主子不会是因为之前被江小芽又亲又咬的,给弄糊涂了吧?此时,还跟一个奴婢较什么劲呀!

元通不明白元墨心思,而萧家大小姐不明白为什么忽然之间天地都不一样了。

萧家

前一天,还是高床暖枕,自由自在。今天忽然就兵临城下,要打仗了。

萧家,萧城的特殊,萧凝儿多少是知道的。她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覆灭呀!

皇上就这样毫无征兆的要覆灭了萧家。如果萧家没了,那她该怎么办?由萧家大小姐一夕之间变亡命之徒,或狱中罪人?!这太可怕了,只要想到就不寒而栗。

“桂香,大少爷回来吗?”

“回小姐,没有。”桂香说着,看着萧凝惶惶不安的脸色容,开口安慰道,“小姐,您别太担心了,一定不会有事的。”

这话是安慰萧凝,同时也是安慰自己。只是可惜,完全没用。这话一点儿也不能让萧凝安心。

见不到萧仲,也见不到萧易,就留女眷在府里死等,萧凝坐立难安,忍不住胡思乱想。甚至想,真正到了危机关头,她的父亲和哥哥还会管她们吗?会不会直接舍弃萧城,抛弃她们直接逃离?

如果是这样,那她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了。想着,萧凝腾的站起,把退往外跑去。

“小姐,你要去哪里?小姐,老爷和大少爷说了,您不能乱跑呀!”桂香在后面追着,喊着。心里一片焦灼!

都这个时候了小姐是要去哪里呀?不会是……不会是去找元墨吧?

如果她这个时候还能想起元墨。那,就真的成了一见真情了。可惜,不是。

城外,裴戎喝一口酒,看一眼刘凛问,“现在什么时辰了?”